殺死一個街區老大會發生什么?
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看法,在翡冷翠的大人物看來,瑞夫的死亡不值一提,仿佛屋外草叢死了只不起眼的臭蟲。
而對于威克街的商戶來說,瑞夫一死,意味著威克街陷入權力真空。
盡管鰻魚幫分崩離析,四方勢力處于一種詭異的平衡狀態,但眾人心里始終有些不踏實,害怕某天會出現一個比瑞夫更加惡劣的存在。
在茶余飯后的閑聊中,人們時常懷念起堂·費爾南多活著的日子,這種恪守傳統的老家伙并不難纏,只要給足保護費,通常不會干擾正常的商業活動。
“唉,真害怕會再出現一個瑞夫這樣的瘋子。”
“對,還不如讓派崔克坐這個位置,他有錢,性格和善,還親手干掉了瑞夫。”
“可這件事只是傳聞,萬一?”
隨著時間流逝,此類討論層出不窮,直到今天洛里安被警探帶走調查,在旁人看來,相當于官方親自下場,證明干掉瑞夫的人確實是他!
......
在費奇的帶動下,附近商戶自發湊攏過來,依次親吻著洛里安的手背,
“派崔克閣下。”
“堂·派崔克老爺。”
等勞倫斯乘坐馬車趕到,發現這家伙站在街邊,身姿筆挺,面容模糊,渾身籠罩著昏黃色的燈光,周圍黑壓壓一片人群簇擁著他,場面顯得格外肅穆,隱隱透露著一絲荒誕、怪異。
“不可思議,仿佛某個神秘教團正在推舉大祭司。”
他腦海中閃過一幅古老油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許久,人群散去,洛里安面無表情返回三樓辦公室,勞倫斯立刻跟在后邊,“什么情況?先是派人跑過來傳消息,說讓我想辦法疏通關系,忙活半天,結果發現你成了堂·派崔克。”
胖子圍著他轉了好幾圈,“有時我真猜不透你的心思,總能整出點新花樣,說吧,后續有什么想法?”
“不知道,我還沒有準備好。”洛里安癱坐在辦公桌后方,兩眼無神望著天花板。
“準備,陛下年僅二十歲就成了炮兵指揮官,奉命指揮數十門火炮,你以為他當時準備得很充分?”
勞倫斯解開兩粒襯衫扣子,煩躁地扇著風,“有時候,命運會主動上門推你一把,不論是否情愿,你都必須往前挪動步伐。給你個忠告,一旦這則消息擴散出去,會有很多人找上門,大人物、小人物、好人、壞人,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好生把握。”
說完,胖子起身告辭,只留洛里安在漆黑一片的辦公室發愣。
回顧過去,從最開始的停尸房,再到后來的卡隆要塞、海盜黑灣......似乎每件事情都有一個突如其來的開局。
只是這次的驚喜有些特別,他從未想過會被人親吻手背,恭敬地來上一句“堂·派崔克。”
這算什么?拍好萊塢電影嗎?
恍惚間,青年抬起自己的左手手背,方才有數百人親吻過它,不出意外,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
出于對新身份的排斥,或者說恐懼,當第二天的晨曦刺破黑暗,他走過去拉上窗簾,打算一整天將自己關在三樓辦公室。
下午,安德森太太再也受不了了,沖進辦公室表達不滿,
“一樓已經擠滿了人,擾得大家連正常事務也無法處理,更惱火的是,方才有個裝腔作勢、十分欠打的管家前來送請柬,據說來頭還挺大。”
請柬的樣式很簡單,紅底金字,除了“柴爾曼”這個姓氏外別無他物。
“知道了,告訴管家我會上門拜訪。順帶去候客室提一句,讓他們明天再來找我。”
看著這封用工講究的請柬,洛里安被迫接受現實。
傍晚,馬車停靠在翡冷翠區的一處公館外,等他遞出請柬后不久,身穿正裝,說著一口流利盧恩語的管家出門迎接。
盡管盧恩帝國已經覆滅七百多年,但上流社會依舊以掌握盧恩語為榮,隱約有種與底層平民劃分界限的意味,怪不得安德森太太會本能地生出厭惡。
穿過庭院,一棟占地面積寬廣的白色別墅映入眼簾,據管家介紹,這里曾是殖民時期沃森艦隊提督的住所。
“您看,外墻某些地方的顏色和周圍不太一樣,都是二十年前炮彈砸出來的坑洼。”
進門后,洛里安發現客廳正在上演一出戲劇,四周擺放著冰桶,而觀眾只有柴爾曼一人,初看之下,仿佛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大學教授。
“坐,索托斯先生,”他側過頭,用眼神示意洛里安坐在自己的左手邊。
“這是里森堡歷史上一出有名的悲劇,講述一對母女顛沛流離,最終陰陽兩隔的故事。不怕你笑話,這出戲我從小到大看了不下百遍,卻怎么也看不膩。”
“戲劇賞析課提到過,可惜我沒用心聽。”
洛里安平淡回應,沒有半點被戳破身份的羞惱,只要用心打探,很容易就能從紅鳶會成員口中得知他的真實信息,尤其是朗貝托這類往返于各種宴會的無聊酒鬼。
接下來,柴爾曼全情沉醉于這出經典戲劇,尤其是高潮階段,那段悠揚高亢的女高音響起,他屢次拿出手帕擦拭眼角,直至落幕,眼眶仍舊通紅。
演出結束,四位炙手可熱的主演走過來攀談,讓洛里安感到由衷的荒誕,與對待普通觀眾時的冷淡相比,他們現在未免也太熱情了,甚至可以說是謙卑。
不久,演員離去,兩人前往餐廳用餐,柴爾曼手持刀叉切割著半生不熟的牛排,隨口發問:
“殺人的感覺如何?”
看著潔白瓷盤中流淌的淺紅色汁水,洛里安面無表情,
“沒什么特別,既非享受,卻也談不上折磨,就是一件很單純的任務,不得不做。”
說完,他拿起刀叉,食用眼前這塊估計是五分熟的牛排,味道不錯,遠遠超出少校請客時的水準。
洛里安沒有猜測這幾道菜品的價格,因為有些東西根本不在市面上流通,花錢也買不到。隨著一道道菜肴送上、撤走,柴爾曼終于說出來意:
“其實,我很久以前就從朗貝托、勞倫斯口中聽過你的名字,那天你倆主動上門購置蒸汽機,我恰好在辦公室,只是不想這么快見面,打算多些時間觀察,看你能否做個合格的白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