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得薩特的同意,洛里安走向吧臺,指著墻壁上的粗糙海圖提議:
“諸位船長,為何不去極西群島,那里聚集著大量的星角鯨,能夠收獲難以預計的鯨脂,從長遠角度看,比劫掠商船的收益更高。”
“這位年輕的先生,”一直裹著黑袍不愿見人的莫拉克質疑:
“虎鯨、白鯨等鯨魚的脂肪屬于奢侈品,但唯獨星角鯨不是,它們的油脂蘊含一股難以忍受的惡臭,白送都沒人要,以至于極西群島至今還是一片荒地,沒有任何文明存在的跡象。”
說完,他從黑袍底下摸出一小截黑漆漆的蠟燭,“當然,也許你有辦法解決這種臭味,但作為一個新人,我很懷疑你的忠誠度。”
他的右手憑空燃起一簇黑焰,點燃燭芯,“這件‘樹皮’名為吐真蠟燭,燃燒期間能夠識別在場謊言,現在提出第一個問題,你的真實姓名和職業是什么?”
艸!
該死的海盜,愿你被皇家海軍絞死示眾,尸體被烏鴉日復一日啄食,直至最終朽爛。
洛里安內心大罵,明面上老老實實回復:“洛里安·索托斯,索登大學文法系畢業生,同時也是燈學派成員,位階一。”
“解決星角鯨脂的方法是否為真,從何而來?”
“是真的。半年前,校方指派學生清理藏書室,在某個遍布灰塵的角落,我們找到了安托萬·洛朗·拉瓦錫遺留下來的文稿,其中就有如何處理星角鯨脂臭味的論文。
拉瓦錫的妻子酷愛收集鯨油蠟燭,他打算以此作為結婚紀念日的禮物,可惜趕上舊王室垮臺,還沒來得及發表論文就被共和派斬首了。”
此時,吐真蠟燭燃燒依舊,表示青年沒有說謊。
拉瓦錫?發財了,這下發大財了。莫拉克深吸口氣,極力壓制內心的興奮,環顧八位同樣喜笑顏開的同僚,拋出又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眾所周知,索登大學是舊大陸最好的幾所學校之一,連我們這些窮鄉僻壤的下等人都有所耳聞,索托斯先生,您為何要拋棄大好前程跑到日落之地?”
“呃,有人指控我謀殺帝國皇太子,夏爾·德·曼努斯。”
此話一出,吐真蠟燭的燃燒速度陡然加快,夾雜著絲絲爆鳴,似乎牽扯到了某些不該探究的隱秘。
“該死,你,你在刺殺事件中起到什么作用?”黑袍之下,莫拉克的嗓音微微發顫,三百年來,卡爾·曼努斯是舊大陸乃至全世界最富權勢的君主,洛里安竟然牽涉進這種事件,這小子絕不是個善茬!
“我是被人陷害的,幸好最后關頭醒悟過來,把頭顱處理掉了,所以帝國官方沒有找到直接證據。”
隨著洛里安說出最后一個音符,吐真蠟燭徹底燃盡,從焰色反應來看,他沒有吐露一句謊言。
談話結束,莫拉克下意識用出敬語,“好吧,索托斯先生,請您在酒館外稍等片刻。”
......
坐在門外打了半小時瞌睡,洛里安再度被叫進酒館,進門便說:
“我確實看過論文,可當時沒有用心留意,有些關鍵配方記不太清,需要前往沃森自由市,詢問那些流亡在外的同學們。”
“沒問題,”莫拉克與薩特對視一眼,“我會安排船只送你過去,還額外提供一筆開廠資金,不用謝,畢竟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什么一家人?”不等洛里安反應過來,一雙鐵鉗似的大手扣住他的肩膀,把人硬生生壓到一張木椅上,緊接著,一襲破舊的黑袍披在他身后。
幾秒鐘過去,發現自己的腦袋被扣了頂三角帽,洛里安意識到情況不對:
“你們這是要干什么?有事好商量,莫要害我!”
“閉嘴,別給臉不要臉,你隱瞞姓名、身份的賬還沒有算,若再啰嗦,小心我手里的刀子不認人!”薩特大喝,勉強止住了青年的掙扎。
說完,薩特走出大門,讓手下通知船員集合,其余的七位船長亦是如此,等到日落時分,除了躺在角落睡覺的醉鬼,剩余的一千七百人蜂擁而至,絕大多數是海盜,也有少量湊過來看熱鬧的女技師。
“安靜!”
薩特朝天鳴槍,然后指向坐在酒館大門前的洛里安,“經過議會一致同意,自即日起,這位湯姆·杰瑞先生就是議會的第九名成員,快,雜碎們,朝他脫帽致意!”
憑什么?這小白臉又不是我們的船長!
海盜噓聲一片,但迫于各家老大的威壓,不得不摘下各自頭上破破爛爛的帽子,朝著洛里安不甘愿地揮舞兩下。就在此時,站在旁邊的莫拉克掏出一枚藍水晶,記錄下這個珍貴至極的畫面:
伴隨漫天紅霞,上千海盜朝一位新任海盜首領脫帽致意,其余八位臭名昭著的船長盡數出場,如同眾星捧月一般簇擁著他,宛如侍奉一位君王。
“很好,”莫拉克心想:
“有這枚水晶在手,洛里安·索托斯無論如何也不敢背叛,不然就把水晶交給皇家海軍,讓他一輩子遭受無休止的追殺。”
儀式結束,海盜們罵罵咧咧離開了,莫拉克低頭看向洛里安,調侃道:“從新加入的底層海盜一躍升為議會成員,感受如何?”
后者面無表情,嘴里重復著一句話,“你們害苦了我,你們真是害苦了我啊。”
八十年前,皇家海軍攻破拿騷——海盜自由邦的所在,隨后的兩年時間里,總督伍茲·羅杰斯殺死或逮捕了包括愛德華·蒂奇、杰克·拉克漢姆等一系列知名海盜船長。
為了彰顯康沃爾根除海盜的決心,當時的國王諾頓三世發布詔書,從此不再赦免海盜議會的成員。
隨著海外貿易日漸繁盛,對于歷代海盜議會成員的懸賞不斷上升,時至今日,即便“獨腿”愛德華這種駐守后方的船長也背負上萬鎊的懸賞金。
從此,洛里安·索托斯正式上了賊船,萬幸的是,薩特給他安了個假名,只要那枚水晶沒有流傳出去,他尚且還能見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