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澈道：“阿嫣走了，就剩下我一個人的工資。同事之間要人情往來，領導家里紅白喜事更得送禮金。我們父女還得穿衣、吃飯呢。還得準備顏顏讀書的學費。”

他頓了頓看看父母、哥嫂都不大好看的臉色，“我為什么要去跟著明峰哥開車？萬一逮到我是去替投機倒把的人開車，正式工作都可能戳脫。不就是為了能繼續每月給家里十塊么。”

從十塊降到六塊，一個月只省得下四塊。還要撕破臉、鬧得很難看。

不如想法子開源！

但他是在幫扶哥嫂得說清楚。

別回頭還嫌他的顏顏是女孩子，對她不好。他人在千里之外，顏顏又只得兩歲多。那時候能靠誰？

聽他這么說，家里四個大人心頭都是一松。不會減少就好！

一個月少四塊錢，很多地方就有些緊巴了。

方父在地上敲了敲煙桿，“老二你這幾年確實是辛苦了，你哥嫂會記得你的好的。你去幫你明峰哥的小舅子代班，顏顏在家我們會好好看顧的。”

行，有他爸這句話，大面上肯定不會有什么虧待。

不然，方明澈是真擔心二老又重男輕女。他媽曾經把顏顏的大襖子扒拉給小侄兒。后來還是用一件小襖子才換回來。

家里從前確實特別窮，還供著他一路考上了師范。學費都是全家從牙縫里省出來的。所以現在他有所回報也是應該的。

不過，他也只愿意一個月拿10塊錢給家里。不少了，他工資的三成。他爸倒是巴不得他們夫妻把掙的工資都上交，由他老人家來分配！

按什么分配？按兩房的男丁數量分配啊。

方母嘟囔道：“那你何必放林嫣走？早知道她不安分過日子，我就給你們套子上戳幾個洞。”

又懷上了，還有個顏顏，不信她還舍得走。

方明澈的臉色陡然變了，“媽，原來這事兒是你干的！”

他為什么忍痛放阿嫣先回去？

除了阿嫣會攔著，不讓他出去冒險。

也因為上輩子五六月間，阿嫣懷上了二胎卻不自知。

當時因為又要上課、帶孩子，還要復習有些勞累，阿嫣先兆性流產。

去醫院輸液保胎也沒保住，身體還傷著了。第三次參加高考，自然也沒了好結果。

當時只以為是避孕手段都有1%失敗的可能，讓他們給遇上了。

現在想想，搞不好就是因為他媽舍不得阿嫣的工資，這才偷摸做了手腳。

在她看來，阿嫣都結婚了還一而再、再而三的要高考回城，就是不安分、不肯好好過日子。

這輩子方明澈也擔心會出現避孕失敗這件事。

睡在一張床上，他肯定忍不住的。

“什么我干的，我還沒得及動手呢。被她說得花好朵好的給騙了！結果你傻乎乎的就和她去把離婚手續辦了。”

那是上輩子的事了，而且只是自己的臆測。方明澈便也沒有再多說什么。

他私下找到大嫂。老頭子的保證只能讓顏顏大面上不受氣。到底過得如何，關鍵還在大嫂身上。

大哥、大嫂有兩個兒子，而且農村的規矩，父母都是跟著長子。

二老肯定會偏著長房些。

他大哥作為既得利益者，一直就默不作聲、也不作為。

“大嫂，這回顏顏在家肯定需要你這個大伯母照顧。譬如這大冬天的，還得靠你給她洗衣服。我也不能一點表示沒有。我這會兒手頭不寬裕，先給你兩塊錢。回來了，我就再給你三塊。”

大嫂道：“不是，老二。你這說得好像我會對侄女不好似的。”

“大嫂，真要論起來你對自己親女兒都不咋好呢。你放心，這錢其他人都不會知道。你就說，要不要吧？”

他那侄女兒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在家過的日子是真不好。

“要啊，我干嘛不要？”

寒冬臘月洗衣服確實是給自己添麻煩。大冬天的，婆婆把燒火做飯的事兒攬去了，安排自己去洗一家子的衣服。

大嫂直接把兩塊錢接過去揣進了兜里。

她嫁了個掙不到錢的男人，家里又什么都公婆管著。

何曾見過私房錢啊？

自家那沒出息的男人，就會讓她節省，認為她能吃苦就該吃苦。

她一件貼身的小背心已經是補了又補，喊他拿點錢買件新的都不肯。

說反正不是穿在外頭的。又沒旁人能看到，有什么關系？

方明澈誠懇地道：“大嫂，人肯定是有私心的。而且，如果我大哥能拿錢出來養家，你自己手頭很松動的話，你肯定要比現在大方、和氣得多！”

大嫂猛點頭。要是自己男人能掙錢養家、她手頭有錢，何必還爭啊、搶啊的？

她也可以大方一些啊。

也就不用嫉妒妯娌每月能掙那么多工資，吃穿用度都比自己好。還不用干那么多活！

“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待顏顏的。誰要是敢欺負她，得過我這關！”

方明澈點頭，“我信的。你這個人拿了錢，還是會辦事的。大嫂，我年后還要再去一趟。”

大嫂瞪大眼，“那你還給我一回錢啊？”

那她不就有10塊了？

“給啊，反正你的錢至少有一半是會花在我兩個侄兒身上的。至于你孝敬你娘家一些，那也是應該的。”

大嫂一下子覺得這個家終于有懂她的人了。

本來嘛，她也是爹生娘養的，怎么嫁到方家就不能繼續對自己爹娘好了？

有點什么事就非得說她顧娘家。

她猶豫了一下道：“二弟，我對顏顏個小孩子肯定沒啥。就是以前吧，對林嫣有些羨慕嫉妒恨。連帶著......”

“我知道。不然我怎么會拜托大嫂你照管顏顏呢。我爸也就是嘴上說說，實際上家里的事他什么也不會做。還不是交代給大嫂你。”

大嫂點頭，“嗯，回頭白天我看顧，晚上讓你侄女兒陪著顏顏一起睡。你就放心的去吧！”

“嗯？”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

“好，借大嫂吉言！”

安排好了這件事，剩下就是怎么和顏顏說了。

小姑娘一周前媽媽走了，他再要走肯定更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