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坐著也怪無聊的，一路都有人聊天。車廂里挺吵吵。

但這些都不是問題。

方明澈只害怕車速太慢，沿途有人扒火車、上來打劫。

但他記憶有些模糊了，不記得這到底是之后大量回城知青找不到工作之后的事。還是這會兒就治安開始不好，有車匪路霸出現。

路霸他跑車已經見識過了，可真不想再見識車匪。畢竟帶著女兒呢！

那些人多半是找一節車廂搶了就跑，等乘警都趕過去已經晚了。

但別的車廂的人好歹沒事。

帶一個幼兒千里遠行，有很多麻煩。

不過好在，顏顏很乖。

剛才在吃飯的地方，方明澈已經把保溫水壺灌滿了。

這會兒便對顏顏道：“要喝水、要吃雞蛋糕，或者蘋果、橘子都告訴爸爸。爸爸給你拿。”

他放在小桌板上的。

“吃蘋果。”

“好！”

蘋果是洗過的。方明澈帶了一把新的、折疊的削鉛筆小刀，劃了一塊蘋果給女兒拿著吃。

這會兒走道里都是人，座椅下也睡得有人。

這三天還真是有硬仗要打。

顏顏興奮了半個小時。在火車有節奏的晃動中靠在爸爸身上睡著了。

一直睡到乘務員推著盒飯來賣。

這種三塊錢一盒，飯盒不用退。其實菜色還比較豐富，可惜味道一般不好。

顏顏看了兩眼就收回了目光。她知道這個貴！

而且，她想吃雞蛋糕。平時這也是很少吃到的。

顏顏之前只吃了四分之一個蘋果，剩下的方明澈啃掉了。

這會兒小姑娘吃了兩個雞蛋糕，喝了一杯熱水就算是吃過晚飯了。

睡前方明澈帶女兒去了一趟廁所。這會兒已經坐了六七個小時，顏顏露出些疲態來。

可是沒辦法，還有將近兩天兩夜呢。

睡一覺能混過去十來個小時，感覺上時間過得快點。

去廁所之前他對旁邊的人指了指自己的兩個箱子，大聲地道：“老兄，勞駕幫我看一下。”

其實他不指望陌生人多用心給看。主要讓周圍的人都知道那是他的。

這樣，如果有人要‘誤拿’就成了明目張膽的偷了。還做不到這么坦然。

而且如今風氣還可以，這一片總有人會出聲。

不然，過去一趟，回來箱子少了，他抱著女兒也沒法去追。

隔壁座的人點點頭。

下午兩人攀談過一陣。方明澈懶得多說，就說是去首都探親的。

睡覺的時候，方明澈照樣把女兒放到自己的軍大衣里攏著，只露出個腦袋。晚上睡著了冷！

至于他自己，女兒兜在前面也會暖和些。

第二天下午顏顏就有些蔫蔫的了。

“顏顏好棒，再有一天多就到了。晚上爸爸買盒飯給你吃好不好？”

顏顏點頭，“好！”

說到吃盒飯，她倒是有了幾分興致。

小孩子都喜歡沒吃過的東西。

到了飯點方明澈買了一盒，先喂女兒吃。然后自己把剩下的都給吃了。

剩下的有些微涼了，湊合吧。他腸胃還可以。

到第三天下午四點多，終于到站了。

再不到站，顏顏都要哭出來了。這幾天不能下地行走，她腳腳都有些浮腫。

方明澈也感到有點煩躁。坐慣了高鐵再坐綠皮火車，不是一般的崩潰。

好在，這一路，沒遇上扒火車搶劫的，也沒掉箱子。

買的吃的都吃完了，保溫水壺和飯盒他塞進箱子。

出站的時候，就背著女兒、拎著倆箱子。

首都好，首都竟然已經有貨三輪在火車站拉客了。

讓他再去找公交車、擠公交，父女倆得一起崩潰。

方明澈背著女兒、帶著倆箱子上去了。

“包車去一趟去一趟XX區XX里多少錢？那附近有個招待所，你在那把我放下來就行。我可不是頭回來，知道地方的。你這車坐著還不擋風！”

上一次陪阿嫣回娘家，他看到過那個招待所。

這種一般國營的，不會輕易倒閉。應該還在！

“得，您給一塊錢我給您送到。”

“八毛？”

“那不成，那么遠。”

“行，走吧。”有點貴，但也懶得多講價了。

“爸爸，不放我下來么？”顏顏在他背上問道。

下了火車，她的狀態又好起來了。

火車上有點悶，幸虧孩子一路沒暈車。真的是謝天謝地了！

這會兒呼吸到新鮮空氣，扭頭看看表情都知道她舒服多了。

而且，就要見到媽媽了嘛。顏顏變得高興起來。

方明澈坐下的時候看了下。她的腳正好在空的地方，不會別著。

“就這樣吧，這樣暖和些，不怕風吹。”方明澈把背帶頂部藍色的部分豎起來，給顏顏擋風。

騎了半小時，到了幸福里附近的招待所，三輪車停下了。

這兒距離阿嫣娘家那個大雜院差不多有兩里多。其實離得還有段距離的。

方明澈把錢付了。然后拎著箱子下車，去招待所開房間。

有介紹信就好辦。

不過，介紹信上規定的回返的日期就在十二天后了。

他必須在十二天里找到住的地方。十二天后招待所就不給住了。

但這年頭出租的房子可少。

實在不行，他就把顏顏給阿嫣送去。自己一個大男人，隨便哪都能將就。

老丈人肯定不會輕易同意他登堂入室。但外孫女總不至于被拒之門外。

“爸爸，媽媽呢？”

“天還沒黑呢，黑了就見到媽媽了。”

方明澈準備收拾一下自己的儀容，吃過晚飯再過去。

老丈人那態度，他肯定不會一副風塵仆仆去投奔的樣子。

他訂的2塊錢一晚的單人間。廁所在這層樓的盡頭。

先訂了一晚。如果阿嫣那里把顏顏接過去住，明天他一個大男人睡大通鋪都可以。

這段時間他就住這里了。

所以他準備明天就去拍電報。回頭等待匯款單到達，還需要大概一周的時間。

方明澈背著女兒上了二樓去房間。

他推開窗戶，一低頭就看到變年輕了的小舅子林懌，騎著自行車過去了。

林懌跟方明澈上輩子可謂相看兩相厭。

1985年其實出過一個政策，留鄉下的知青的子女可以進城。只要城里有人肯接收戶口。

林懌老婆不是省油的燈，當時死活鬧著不肯！

林懌拿他老婆沒辦法，就跟父母鬧。不讓顏顏靠這個政策變成首都戶口，擔心她住到家里來。

要知道，阿嫣下鄉其實為他做出了犧牲。那會兒規定一家只能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