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午飯的時候，方明澈說起這一次的經歷。除了私下帶貨的事都說了。

家里人一聽那么辛苦、還那么危險都不由變色。

他們的思維還停留在長途司機掙錢這上頭。至于危險和辛苦，有所耳聞，但沒這么具體。

方父道：“那下次你還去？”

“嗯，最危險就是年前那一趟。過年的時候反倒是最太平的，盜匪也要過年呢?！?

方明華感慨道：“我光看著明峰手頭寬裕，沒想到他在外頭還得睡油箱上頭?！?

如今都曉得干長途貨車司機這個掙錢！

他老板是黑市的，現在明面上還沒有私人做生意。

人家黑的、白的都吃得開。而且辦年貨這次，公安都會睜只眼、閉只眼。不然過年什么都買不到，老百姓也要鬧的。

方明峰這樣的司機跟著帶貨賺點。

八歲的大侄兒方健道：“二叔，那你們那天被人用鐵蒺藜扎了車胎，豈不是差點就栽了？”

方明澈點頭，“那可不！”

真栽了，他的全副身家肯定也會被搶走。那他背著700的債可就艱難了。

再省吃儉用，光靠工資至少得三年才能還清。

再要去帶貨，那是既沒機會、自己也難免害怕再遇上事兒。

所以說，利潤是大，但風險也大。栽一次就要賠好久。

上一次堂哥和他小舅子就掉了一部分貨，還按比例賠償了。

除非，他當時不管堂哥，把車開回來。

如果真到了救不了的地步，他肯定是會開車把貨帶回來的。

堂哥也是這么要求的。

堂哥是估著自己下去，最多就是被毒打。但應該不至于把他們九個司機都殺了。

只要貨跟車保住了就好。

他雖然下車的時候有點上頭，但還是考慮過最壞的情況的。

方明華道：“我聽說明峰每次去廣州都要私下給人帶貨，額外再賺一筆?！?

“不清楚，我在旅館守著貨款的。他那兩天倒確實都出去過。而且，擔心路上被搶。明峰哥好像也沒帶多少東西，也只有自己身上可以擱。駕駛座下方的空位置都放了老板的貨。”

方明華道：“你第一次去，肯定不清楚。不過下回可以試試?！?

方明澈搖頭，“路上太嚇人了，我不敢。就是下回，誰知道有沒有反其道而行之的盜匪？”

這么說來，堂哥這一趟可能真沒自己賺得多。畢竟他可以細水長流。

所以每次的量就少一點。

而且，他還去玩女人，那價格估計也不便宜吧。

吃好以后，方明澈給了父親、母親各十元。

“爸、媽，這是今年的過年錢！這不出去一趟掙了點錢么，就多一些。二老就別推辭了，我過完年還要再去一趟?！?

他懶得和父母推來推去的。

如果給的和往年一樣，回頭他人不在，哥嫂要是一直在耳邊嘀咕，父母也會聽進心頭去。

而且，他這一趟帶貨確實賺了不少。

總之，重來一次，很多事情能用錢解決，就用錢解決。

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然后他又給了侄兒方健、方康還有侄女方芳各八塊，往年給的四塊。這是以壓歲錢的名義贊助的學費。

大嫂心頭難得有些過意不去。算上她那五塊，小叔子這相當于是拿了四十九塊出來了。

合著這一趟這么辛苦都拿出來了？幸虧年后還要去一趟，據說還沒這趟危險。

她私下和方明華商量，“我們今年也給顏顏包個大紅包。”

不過，也只能是將就小叔子給的錢來包。

他們家有三個，小叔子家只有顏顏一個。怎么都是他們賺！

方明華點頭，“給她包九塊吧，也不能越過二老去?！?

不過，他們就給不了二老過年錢了。家里什么都在二老手里攥著呢。

平時買包鹽巴，袁淑芬都得問婆婆拿錢。

至于小叔子給孩子們的過年錢，正好給孩子交學費。

她其實也想自家掙的錢自家攥著，奈何光是掙工分是掙不到什么錢的。

家里沒有細賬，但確實他們一家五口應該是占了便宜。

如果將來可以多掙錢，讓她自己當家做主就好了。

方明華對此不以為然，“農民，幾時是能掙到錢的?。俊?

“那誰讓你不好好讀書了？一個爹、一個媽生的，你還能比老二笨到哪兒去??？”

方明華笑了兩聲，“我要是有個鐵飯碗，還能找你啊？我不知道去找城里來的漂亮女知青??？人家還是讀過書的?！?

當晚吃過晚飯，方明峰和他爸一起過來坐坐。

方父看到堂哥迎了上去。這是他的親堂哥，大家一個爺爺的。

“三哥怎么來了？”

方明澈三伯道：“這次出去，多虧你家明澈機靈啊。我當然得來道聲謝！再給你們送些年貨過來?！?

“那都應該的。他們一道出去，圖的不就是兄弟齊心么。而且一路明峰也很照顧兄弟。聽說六個晚上都是明峰睡的油箱。我就說明澈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去輪個班？”

方明峰道：“他是書生，又沒經驗。我是老司機了，以前沒人替班也是自己一個人?！?

不過以前一個人沒開這么遠。這太遠了，必須輪班！

正說著，方明澈牽著女兒從外頭回來。

剛吃過，大嫂很麻利把碗筷收拾了去洗。

父母也說他出去一趟累著了，讓他帶著顏顏出去散散步、消食。

方明澈看到來客了便道：“三伯，明峰哥，你們來了啊?！?

三伯道：“明澈啊，三伯都沒想到你關鍵時刻那么鎮定呢。來來來，快坐！老七，你生了明澈這個兒子，下半輩子就等著享福吧。他肯定是能有所作為的。”

一旁正站著給堂伯摻開水的方明華心頭很不是個滋味。

他就是只能碌碌無為的不成？

方明峰道：“爸，七叔，明澈準備要考大學去首都。這考上了，咱老方家的祖墳可不都得冒青煙！”

他們這次拿過來的年貨相當拿得出手。主要還是為了來答謝一下堂弟，他相當于救了自己一回。

往年他們家可沒往七叔家送過年貨。

另外，“回頭我小舅子也要來謝你。你嫂子本來也說跟我們過來的，可家里有幾個孩子要操持。我就讓她回頭跟她兄弟一起過來好了?！?

“真不用那么客氣！我給他代班，自己又不是沒有進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