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婆，還是道士，這是一個問題。

楚夜離托著下巴，目光閃爍。

他明白，自己的處境很危險，每一個選擇都要慎之又慎。

做錯任何一個選擇，哪怕當時沒有什么，可到最后，他極可能會為其追悔莫及。

“娘......”

“先去義莊找道士吧。”

楚夜離輕聲道。

“為什么不找那個巫婆呢，她來過咱們村，是個有真本事的女人。”徐娘面露疑惑，同時用干毛巾擦拭頭發上的水珠。

楚夜離抿了抿嘴唇，答道：“巫婆收過咱們村的錢，她是村子的朋友，不是娘跟我的朋友，貿然找她，她可能非但不幫忙，還會向村子揭發我們。”

徐娘怔住了。

她驀然發覺，楚夜離得了神仙托夢之后，心思細膩得仿佛女孩的頭發絲。

這時，楚夜離又說：“義莊的道士至少跟村里沒關系，而且他常去城里做事，肯定也是個有能耐的人。”

他的話說服了徐娘。

徐娘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娘明白了，明天天一亮，娘就去義莊找那個道士。”

楚夜離沉吟兩秒后說：“我知道家里窮，但您別空手去，有錢給錢，沒錢就給點糧食，無論花銷多少，我以后都補給您。”

“我想，最好的情況是，道士走城里的關系叫停祭祀。”

“但我估忖著不太可能。”

他的任務是存活三天。

如果能阻止祭祀，他會很容易完成任務。

但村民迷信，道士未必有夠硬的關系壓服村民，有也不見得愿意用在他身上，這只能當作一個美好的愿景。

真指望這個，很可能失望。

“如果不行，我愿意做餌降妖，只求他給我一些幫助，事成之后，妖怪的尸體歸他。”

物以稀為貴，妖怪的尸體一定非常值錢。

“但就算那個道士不愿意幫忙，也別惡了人家，至少別讓他揭發咱們。”楚夜離認真叮囑，他擔心徐娘說錯話，弄巧成拙。

徐娘連連點頭，她輕聲道：“放心吧，娘心里有數。”

楚夜離微微頷首。

他望向窗外，雨仍在下，而且愈發急了。

雨聲稠密，催得人心慌。

......

“兒，娘出去了。”

“你一個人在家小心點，誰來都別開門。”

徐娘系上蓑衣，戴好斗笠。

楚夜離點了點頭，他提醒道：“路上要小心，注意腳下，別滑倒。”

“嗯，娘知道。”徐娘面露寵溺，她揉了揉楚夜離的頭，旋即轉身，抬起了門栓。

吱呀——

冷風吹開木門，涌進屋里。

楚夜離打了個寒顫。

雨下了一整晚，此時還沒停。

屋外的道路泥濘不堪，到處都是或深或淺的水洼。

天灰蒙蒙的，沒有閃電，也聽不見鳥叫，只有綿密的不知何時才會停歇的雨水。

四下無人，一片幽靜。

楚夜離環顧左右，一個人也看不到。

想來也是，外面這么大的雨，村民們肯定都在家里安睡。

要不，趁機逃走？

這是個很有誘惑的念頭。

怦！怦！怦！

楚夜離隱約聽到自己的心跳，他的任務是存活三天，出村后隨便一躲，難道還活不了三天嗎？

“兒，你想逃走？”

徐娘看出了楚夜離的心思，她搖了搖頭，勸阻道：“咱們村在山坳里，出村的路只有一條。”

“劉獵戶住在那。”

“他養了好幾條狗，有人經過就亂叫。”

“他也有個差不多年紀的孩子，你逃了，就得他的孩子頂上，他肯定不會放你出去的。”

楚夜離沉默了。

徐娘揉了揉楚夜離的頭發，她溫柔地說：“你放心，娘一定能把那個道士請來。”

“把門關上吧。”

楚夜離點了點頭，他退回屋里，合上門，插上門栓。

木門隔開了徐娘。

“娘去了。”

徐娘轉身離開。

她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消失在雨聲中。

屋里只剩楚夜離一個人。

“希望她能成功。”楚夜離抿了抿嘴唇，此時此刻，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徐娘身上。

劉獵戶把守村口，還養了幾條獵犬。

從徐娘嘴里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出村了。

他雖然身體不錯，但跟山里的獵戶比起來，恐怕還差一些，何況獵戶還養了獵犬，又有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他走的理由。

一旦放跑他，劉獵戶就得讓自己的孩子祭祀龍王。

換位思考，他如果是劉獵戶，為了保護自己的孩子，拼命也得把他留下。

楚夜離走到床邊坐下，思索自己還能做什么。

“要是沒下雨就好了。”

如果沒有連日大雨，他或許能配幾斤黑火藥。

一硝二磺三木碳！

扔龍王嘴里，直接把龍王炸死！

但連日大雨，空氣潮濕，就算他配出了黑火藥，也很難點燃引爆。

徐娘的時間和金錢是有限的。

在黑火藥和請道士幫忙之間，無疑是后者更有性價比，后者專業對口，更有可能帶來幫助。

楚夜離輕嘆一聲。

其實，就算徐娘失敗了，他還有一條退路。

那就是......死！

單片眼鏡顯示，他擁有破繭重生的天賦，可以在死后三天復活。

所以，臨祭祀的時候，他可以弄死自己。

村民這么迷信，想來不會用尸體祭祀龍王，等他三天后復活，祭祀已經結束了，他就能活下來。

但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用這招。

這是真死脫身，真死以后，誰知道他究竟能不能復活？

萬一真死了呢？

再者而言，任務要求是存活至三日后，這個“至”字有時間延續的含義。

可能有連續存活三天的意思。

他死后復活，能算存活“至”三日后嗎，萬一不算，他任務失敗，還能返回現實世界嗎？

......

徐娘拄著竹杖，獨自走在飄搖的風雨里，腳下深一寸淺一寸，身子搖搖晃晃，仿佛隨時會摔倒。

她走到了村口。

劉獵戶的家里亮著燈光。

“汪！汪！汪！”

徐娘還沒走近，劉獵戶的院里就傳出犬吠。

幾條黑狗趴在籬笆上，冒著雨水，虎視眈眈地盯著徐娘，對她狂吠不止。

徐娘停了下來，心跳加快。

“徐娘？”劉獵戶從屋里探出頭，他警惕地打量徐娘，又朝徐娘身后看了幾眼，沒有見到別人，神色逐漸緩和下來。

“這么早，你出村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