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戰(zhàn)爭與和平(全四部)
- (俄)列夫·托爾斯泰
- 5762字
- 2024-11-20 10:30:44
8
其余的步兵急匆匆過橋,在入口處擠出個喇叭形狀。終于大車都過去了,擁擠有所減輕,最后一個營也上了橋。只有杰尼索夫騎兵連的部分驃騎兵留在了橋的對面迎擊敵人。從對面山上看得見的敵人,在下面的橋上還看不見,因為地平線從河流經過的谷地那里,延伸到對面不到半俄里處的一座高地就中斷了。前方是一片荒原,上面某處活動著幾小撮我軍騎兵偵察部隊的哥薩克。突然間對面高地的路上出現了穿藍色外套的部隊和炮兵。這是法國人。哥薩克騎兵偵察隊騎馬快速下了山,杰尼索夫騎兵連的所有軍官和士兵,盡管竭力說著不相干的事情,四下瞧瞧,不停地想著的只是那邊山上的事情,一直望著出現在地平線上的斑點,他們認出那就是敵人的部隊。天氣在正午過后再度晴朗,太陽明晃晃地在多瑙河和周圍幽暗的群山上沉落。一片寂靜,那邊的山上偶爾飛來一聲號角和敵人的喊叫。在騎兵連和敵人之間,除了小股偵察隊以外,已經沒有任何人了。一片空地,大約三百俄丈[1],將他們二者隔開。敵人已不再射擊,因此更加清晰地感受到將敵我兩軍分開的嚴厲、充滿威脅、無法接近而又難以覺察的界限。
“越過這條線一步,這條仿佛隔開了生與死的界線,便是未知,是痛苦和死亡。那兒是什么?有誰?在那里,在這片田野,這棵樹,這片被陽光照著的屋頂后面,誰也不知道,又很想知道;越過這條界線很可怕,可又很想越過它,而且你知道或早或遲不得不越過它,從而得知那里,在界線的那一邊是什么,正如不可避免地得知在死亡的那一邊是什么。但自己是強壯的、健康的,快樂而又興奮,被這般健康、興奮而活躍的人們包圍著?!奔词箾]有這樣想,每個處在看得見敵人位置的人也都感覺到了,而這種感覺將特殊的光澤和印象產生的令人愉悅的清晰賦予了這個時刻發(fā)生的一切。
敵人那邊的丘陵上出現了開炮的煙霧,炮彈呼嘯著飛過驃騎兵連的頭頂。站在一起的軍官們散開,各自策馬就位。驃騎兵們開始努力地排列馬匹。騎兵連里沉寂下來。所有人都向前望著敵人,也望著連指揮官,等待著命令。飛過了第二、第三顆炮彈。顯然,他們是朝著驃騎兵開炮。但炮彈均勻而快速地呼嘯著,飛過驃騎兵的頭頂,落在后面的什么地方。驃騎兵們沒有回頭看,但每次聽到飛過的炮彈聲,就像聽到了命令一般,整個騎兵連的人帶著相同又各異的面部表情,屏住呼吸,當炮彈飛過時,在馬鐙上稍稍立起,再重新落座。士兵們沒有轉過頭去,斜著眼睛相互看著,好奇地窺察同伴的感受。在每張臉上,從杰尼索夫到司號兵,在唇邊和下巴上都顯現出煩躁與激動相爭斗時共有的輪廓線。司務長皺起眉頭,環(huán)顧著士兵們,像是在威脅懲罰他們。士官生米洛諾夫每當炮彈飛過時便彎下身子。羅斯托夫站在左翼,騎著自己那匹腿有點兒瘸、但儀表堂堂的小白嘴鴉,一臉幸福的模樣就像小學生被叫起來當著眾人考試,滿有把握會出風頭似的。他明朗而愉快地環(huán)視所有的人,就像請求人們注意他在炮彈下是多么平靜。但在他的臉上也同樣有某種新的、嚴肅的線條,違背他的意志出現在嘴邊。
“是誰在那兒鞠躬呢?士官生米洛諾夫!這不好,看看我!”杰尼索夫喊道,他無法站在原地,騎著馬在騎兵連前面轉悠著。
瓦西卡·杰尼索夫長著翹鼻子、黑色須發(fā)的臉,整個身子又小又結實,青筋嶙嶙(短手指上覆滿毛發(fā)),握著出鞘馬刀刀柄的手,樣子和平常一樣,特別是和時近傍晚,喝完兩瓶酒之后完全相同?,F在他只是比平常臉色更紅,向上揚起那毛發(fā)蓬亂的腦袋,像鳥兒飲水那樣,無情地用短小的腿腳將馬刺踢向善良的貝都因的側腹,他就像要向后倒下似的,馳向騎兵連的另一側翼,用嘶啞的聲音喊著,要他們檢查手槍。他到了基爾斯滕那里。騎兵大尉參謀騎著寬背、穩(wěn)重的牝馬,慢步迎著杰尼索夫走過來。騎兵大尉參謀蓄著長胡須,像往常一樣嚴肅,只不過他的眼睛比平時更閃亮。
“怎么樣?”他對杰尼索夫說,“打仗還談不上。你看著吧,我們會后撤的?!?/p>
“鬼知道他們在做什么!”杰尼索夫嘟囔著說。“啊!羅斯托夫!”他對士官生喊著,注意到了他愉快的面孔,“瞧,讓你等到了?!?/p>
他贊許地微笑起來,為士官生而高興。羅斯托夫感覺自己十分幸福。就在這時指揮官出現在橋上。杰尼索夫策馬朝他奔去。
“大人!讓我們進攻吧!我要擊潰他們。”
“哪里談得上進攻。”指揮官用愁苦的聲音說,皺著臉,就好像在擺脫擾人的蒼蠅,“你為什么站著不動?您看,兩翼都在后撤。請把騎兵帶回去?!?/p>
騎兵連過了橋,走出了炮擊的范圍,沒有損失任何人。隨即又走過了曾在散兵線上的第二騎兵連,最后一批哥薩克也從那邊清退出來。
帕甫洛格拉德團的兩個騎兵連過了橋,一個接著一個向后退到山上。團指揮官卡爾·波格丹內奇·舒伯特騎馬來到杰尼索夫的騎兵連,慢步走在離羅斯托夫不遠的地方,絲毫沒去注意他,盡管這是因捷里亞寧而發(fā)生沖突后他們第一次遇見。羅斯托夫感覺自己在前線處于別人的權力之下,面對這個人,他現在認為自己有錯,眼睛便一直不離團指揮官那強健的后背、淺色頭發(fā)的后腦勺和紅脖子。羅斯托夫時而覺得波格丹內奇只是假裝漠不關心,而如今他的全部目的就在于考驗士官生的勇氣,因此他挺直身子,快活地四下張望;時而他又覺得,波格丹諾維奇是故意走得很近,為了向羅斯托夫展示自己的勇氣;時而他想到,他的敵人現在會故意派騎兵連投入拼死的進攻,就為了懲罰他,羅斯托夫;時而又想到,進攻之后波格丹內奇會到他這兒來,豁達大度地向他,負傷的人,伸出和解的手。
為帕甫洛格拉德團所熟悉的、高聳著肩膀的熱爾科夫的身影(他不久前離開了他們團)來到團指揮官面前。熱爾科夫在被趕出總司令部后沒留在團里,還說他不是在前線干無聊活計的傻瓜,他在司令部的時候什么也不做,得的獎賞更多,隨即得以在巴格拉季翁公爵那里當上了傳令官。他到自己過去的指揮官這里,帶著后衛(wèi)部隊指揮官的指示。
“上校,”他帶著自己那憂郁的一本正經態(tài)度說,轉向羅斯托夫的敵人,回頭望著同伴們,“發(fā)了命令停下,把橋燒掉?!?/p>
“給誰發(fā)命令?”上校陰森森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上校,給誰發(fā)命令[2],”驃騎兵騎手嚴肅地回答,“公爵只是對我命令說:‘去告訴上校,讓驃騎兵們盡快回來,把橋燒掉。’”
在熱爾科夫之后,一位侍從軍官也來見驃騎兵上校,帶來了同樣的指示。在侍從軍官之后,騎一匹勉強馱著他疾跑的哥薩克馬,肥胖的涅斯維茨基來到近前。
“怎么,上校,”他喊道,還在騎馬走著,“我對您說了要燒橋,可現在有人傳錯了話。那邊全都瘋了,什么都扯不清?!?/p>
上校不慌不忙地讓全團停下,轉向涅斯維茨基。
“您對我說過可燃物資,”他說,“可燒橋的事,您可什么都沒跟我說過。”
“怎么會呢,老伙計,”說著,涅斯維茨基停下來,摘下制帽,用豐滿的手撫平被汗水打濕的頭發(fā),“放置可燃物資的時候,我怎么沒說燒橋呢?!?/p>
“我不是您的‘老伙計’,參謀先生,可您沒對我說過要燒橋!我知道自己的職責,我習慣嚴格執(zhí)行指令。您說過,把橋燒掉,可誰來燒,我向神靈發(fā)誓,沒辦法知道。”
“唉,總是這樣。”涅斯維茨基揮了揮手說。“你怎么在這兒?”他轉向熱爾科夫。
“也是因為這事兒。瞧你都濕透了,我來給你擰擰干吧。”
“您說過,參謀先生……”上校用抱怨的腔調繼續(xù)說。
“上校,”侍從軍官插了進來,“得趕緊點兒,否則敵人就挪近大炮發(fā)射霰彈了。”
上校沉默著看了看侍從軍官,看了看肥胖的參謀,再看了看熱爾科夫,皺起了眉頭。
“我會把橋燒掉的。”他用雄壯的腔調說,好像以此表示盡管這給他帶來了不愉快,他還是要做該做的事。
用他那雙肌肉強健的長腿擊打他的馬,就好像這一切都是它的過錯似的,上校移步向前,向二騎兵連,即羅斯托夫在杰尼索夫的指揮下服役的那個連,發(fā)布命令撤回橋上。
“嗯,就是這樣,”羅斯托夫想,“他想考驗我!”他的心縮緊了,血液涌到臉上?!白屗窗?,我是不是膽小鬼。”他想道。
全連所有人愉快的臉上再次顯現出他們在面臨炮彈時有過的那種嚴肅的輪廓線。羅斯托夫目光不移地看著自己的敵人團指揮官,希望在他臉上找到自己猜測的確證;但上校一次也沒看羅斯托夫,而是像通常在前線那樣,看上去嚴肅而莊重。一聲命令傳來。
“趕快!趕快!”他旁邊有幾個聲音說道。
馬刀絆著韁繩,馬刺叮當作響,驃騎兵們匆忙爬下馬,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驃騎兵們在自己胸前畫著十字。羅斯托夫已經不再看團指揮官,他無暇顧及了。他害怕,怕得心里發(fā)慌,他可不要落在驃騎兵后面。當他把馬交給控馬兵的時候,他的手直打顫,他感覺到血液砰砰地涌向他的心臟。杰尼索夫向后歪倒著身子,喊著什么經過他身邊。羅斯托夫什么都沒看見,除了在他周圍奔跑的驃騎兵,磕絆著馬刺,碰得馬刀嘩啦啦響。
“擔架!”后面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羅斯托夫沒有去想要擔架是什么意思。他跑起來,竭力跑在所有人的前頭。但就在橋邊,他沒看腳下,踩到黏乎乎的、被踐踏的爛泥上,絆了一下,兩手著地摔倒了。其他人超過了他。
“靠兩邊,騎兵大尉?!彼牭綀F指揮官的聲音,他到了前面,騎馬站在離橋不遠的地方,臉上帶著得意洋洋而又愉快的神情。
羅斯托夫在馬褲上擦了擦弄臟的手,回頭望了望自己的敵人,想繼續(xù)跑,覺得他往前跑得越遠就越好。但波格丹內奇盡管沒有看也沒認出羅斯托夫,就朝他喊了起來。
“是誰在橋中間跑?靠右邊!士官生,后退!”他生氣地喊道,轉向杰尼索夫,他正在炫耀勇氣,騎馬踏上了橋板。
“為什么要冒險,騎兵大尉!您最好下馬。”上校說。
“哎!在找有過之人呢?!蓖呶骺āそ苣崴鞣蚧卮穑隈R鞍上轉過身來。
與此同時,涅斯維茨基、熱爾科夫和侍從軍官一起站在射擊范圍之外,時而望著那一小撮戴黃色高筒軍帽,穿深綠色鑲帶短上衣和藍色馬褲的人在橋邊蠕動,時而望著那一邊,遠處是正在接近的藍色上衣和一群群帶著馬匹的人,那些馬匹很容易被認作大炮。
“他會不會燒橋?誰會在先?是他們先跑到那里燒橋,還是法國人先移到近前發(fā)射霰彈,把他們全都打死?”這些問題伴隨著內心的陣陣發(fā)虛,讓每個人不由得這么問自己,他們那支龐大的軍隊站在橋上方,借著黃昏明亮的光線望著橋和驃騎兵們,也望著另一邊,那些移動的藍色上衣帶著刺刀和槍炮。
“哎呀,驃騎兵要挨打了!”涅斯維茨基說,“現在已經躲不開霰彈的射程了。”
“他就不該帶這么多人?!笔虖能姽僬f。
“的確,”涅斯維茨基說,“派兩個好樣的過去,也能辦好?!?/p>
“唉,大人?!睙釥柨品騾⑴c進來,眼睛一直望著驃騎兵,但仍帶著那種天真的姿態(tài),讓人無法猜測他說話是不是認真的,“唉,大人!您怎么這樣看呢!派兩個人去,那誰來給我們發(fā)弗拉基米爾勛章加綬帶呢?如今盡管要挨一頓敲打,但騎兵連可以請功,自己也能得到勛章。我們的波格丹內奇知道規(guī)矩?!?/p>
“瞧,”侍從軍官說,“這是霰彈炮!”
他指了指法國人的大炮,從前架上被卸下并被匆忙移開。
在法國人那邊,大炮所在的人群里出現了一股煙霧,第二股、第三股幾乎同時,而在第一顆炮彈的聲音飛來的那一刻,又出現了第四股。
“噢,哎喲!”涅斯維茨基哀嘆了一聲,就好像感到某種劇痛,抓住了侍從軍官的手,“您看,倒下了一個,倒下了,倒下了!”
“好像是兩個?”
“我要是沙皇,就永遠也不打仗?!蹦咕S茨基說著,轉過身去。
法國人的大炮又一次被匆匆裝上炮彈。穿藍色上衣的步兵向橋上跑步移動。又一次,但間隔有所不同,出現了一股股煙霧,霰彈噼啪啪、嘩啦啦落在橋上。但這一次涅斯維茨基沒能看到橋上發(fā)生了什么。橋上升起一片濃煙。驃騎兵們已經燒著了橋,法國炮兵隊朝他們開炮不是出于阻止,而是因為大炮已經對準,也有人可以作為目標射擊。
在驃騎兵們回到控馬兵那里之前,法國人發(fā)射了三顆霰彈。兩次齊射沒有打中,霰彈都飛過去了,但最后一顆落在一伙驃騎兵的正中,掀倒了三個人。
羅斯托夫擔心著自己跟波格丹內奇的關系,此時留在橋上,不知道該做什么。沒有人能夠去砍去殺(像他一直想象自己參戰(zhàn)的樣子),幫忙點火燒橋也做不到,因為他不像其他士兵那樣,隨身帶著麥稈草辮。他站著,四下觀望之間,橋上突然噼啪一聲,仿佛撒落了些核桃,驃騎兵中一個離他最近的,隨著一聲呻吟倒在了欄桿上。羅斯托夫與其他人一起跑到他跟前。又有人在喊“擔架!”四個人抱住驃騎兵,開始把他抬起來。
“嗷噢!放下我,看在基督的分兒上。”傷員喊道。但人們還是抬起他,放在擔架上。
尼柯萊·羅斯托夫轉過身,像在尋找著什么似的,向遠處看去,看著多瑙河的水,天空,太陽!天空多么美好,多么藍,多么平靜而深遠!沉落的太陽多么明亮,多么輝煌!遠處閃動的多瑙河水多么溫柔而光艷!更為美好的是多瑙河后面遙遠、透著天藍色的山巒,修道院,神秘的峽谷,霧靄一直灌注到樹梢的松林……那里安靜,幸?!拔沂裁础⑹裁炊疾幌胍?,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能去那里,”羅斯托夫想,“在我自己的心中,在這陽光中有那么多的幸福,可這兒……呻吟聲,痛苦,恐懼和這不清不楚,急急匆匆……又有人在喊著什么,又是全都往后面什么地方跑,我跟著他們跑,這就是它,是它,死亡,就在我頭頂,圍繞著我……轉瞬之間,我就再也看不見這太陽,這河水,這峽谷了……”
這時候太陽逐漸躲到了烏云后面,羅斯托夫的前面出現了別的擔架。對死亡和擔架的恐懼,對太陽和生命的愛——一切匯合成為一個病態(tài)而令人驚慌的印象。
“上帝啊!那個在天之人,救救我,寬恕并保護我吧!”羅斯托夫低聲對自己說。
驃騎兵們跑到了控馬兵那里,聲音變得更響亮、更鎮(zhèn)定,擔架從眼前消失了。
“怎么,兄弟,聞到火藥味兒了?……”瓦西卡·杰尼索夫在他耳邊嚷道。
“一切都結束了,但我是膽小鬼,是的,我是膽小鬼?!绷_斯托夫想,重重喘著氣,從控馬兵手里接過自己那匹瘸著一條腿的小白嘴鴉,騎了上去。
“剛才是什么?是霰彈嗎?”他問杰尼索夫。
“是,多厲害?。 苯苣崴鞣蚝暗?,“干得漂亮!可這事兒很討厭!進攻——才讓人喜歡呢,猛砍這幫狗東西,可現在鬼知道怎么回事,簡直是瞄著靶子打。”
杰尼索夫策馬去了離羅斯托夫不遠的人群那邊:團指揮官、涅斯維茨基、熱爾諾夫和侍從軍官。
“不過,好像誰都沒有注意到?!绷_斯托夫暗自想著。的確,誰都沒注意到什么,因為每個人都熟悉一個沒打過仗的士官生初次體會到的那種感覺。
“您有戰(zhàn)況報告可寫了,”熱爾科夫說,“瞧著吧,我也能被提升為少尉。”
“向公爵匯報吧,說我把橋燒了?!鄙闲Gf重而愉快地說。
“可要是他問到損失呢?”
“瑣屑小事!”上校用低沉的聲音說,“兩個驃騎兵受傷,一個立斃,”他帶著明顯的興奮說,無法抑制幸福的微笑,響亮地拋出立斃這個漂亮詞兒。
[1]1俄丈約為2.134米。
[2]團指揮官舒伯特是德國人,俄語并不標準,因而被對方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