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況下，對于廣告傳單，楚子涵都是秉承著垃圾就該丟到垃圾桶里的思想覺悟。

不過這次她對能把廣告發到孔雀邸的小販產生了深深的好奇，這里的看門大爺可不是一包煙就能打發的。

楚子涵回憶了一下，這宣傳單和那個犯病老外手里的挺像，但不是完全一樣。這好像是一張健身房宣傳單，上面介紹的是瑜伽之類強身健體的課程。健身課程很多，瑜伽也不罕見，尤其在大學城區走一圈能收一沓傳單，誰也不會注意看。

那張宣傳單上寫著：“心笑會”。

幾乎是下意識的覺得不對勁，楚子涵將這張傳單收了起來。

還沒等她開門，蘇小妍拎著把折疊傘，三步并兩步地沖進自家豪宅，在草坪以及地板上留下一長串濕噠噠的腳印。換鞋的時候，她被地板一滑，險些五體投地，楚子涵急忙過去給她充當了扶手。

今天沒下雨，媽媽是怎么把自己搞成一副落湯雞的模樣？在外面泡吧的時候醉得太厲害用頭頂喝了？

扶著女兒的小腰，蘇小妍嘴一癟，絲毫沒有為人父母的尊嚴，當場嚎了起來：“涵涵啊！媽媽交了壞朋友，居然沒人告訴我泡溫泉不用帶傘！”

蘇小妍歌舞專業出身，學歷不高的同時智商也堪憂。從畢業開始先成為劇院的掌上花，后又是楚專員的掌中寶，除了生楚子涵時吃了點苦，一輩子都有別人照顧，極度缺乏生活常識。

平時都去外面泡吧，跟一群阿姨喝酒說笑的她。發覺最近“強身健體”的廣告單越來越多了，單子上夸大煙酒等物對健康危害的同時，又會極盡華麗地吹捧自家項目。蘇小妍不吃這套，不是因為她聰明，而是因為她懶。

鍛煉什么的自從離開劇院后就再也不會做了，但她又確實擔心起自己的生理健康來，最后鬧出的笑話就是帶傘進露天溫泉，水多的地方都要帶傘——她看著露天溫泉里的假山飛瀑，極其臭美地撐著傘，清秀的鎖骨在霧氣里若隱若現，就像是峨眉山里修煉的白素貞一樣。

在安靜的露天溫泉里，眾阿姨笑得驚天動地，成功讓過來送飲料的服務生“咣當”一聲撞在廊柱上。

楚子涵伸手順著媽媽的頭發，語重心長地安慰：“那她們要是不道歉，媽媽就不要和她們玩。”

蘇小妍滿眼淚花地點頭，像只彈簧頭娃娃。

楚子涵就順勢將美母扶到沙發上，“坐吧。”

那姿勢態度就好像楚子涵才是這家的女主人一樣。

蘇小妍靠在沙發背上，微微仰頭，豪邁露出的兩條長腿支楞八叉地翹著二郎腿，坐姿雖然稱不上“沒坐相”，卻莫名叫人覺得那地方放不下她。

楚子涵嘆了口氣，要接受這樣的媽媽還真有點不容易。印象里她對自己做過最靠譜的就是把自己生下來。其他時候——楚子涵轉學后被欺負時她陪著楚子涵一起哭，楚子涵在少年宮神功大成時她在旁邊鼓掌求保護，楚子涵發燒時她在一旁唱好聽的歌……

從小就沒有人對楚子涵許諾以保護，而楚子涵從小就覺得自己將來要保護很多人。

“媽媽餓了，子涵給媽媽做點飯吃吧。”蘇小妍開始對女兒撒嬌。

“嗯。”楚子涵應了一聲，家里的雇工佟姨走前在灶上的深口燉鍋里鹵了牛肉，算下時間，現在還溫著。

她盛了一盤，想到自己老媽是個酒鬼，打開冰箱拿比利時白啤時，又在下面一層看到了佟姨備好的白灼花蛤和生菜沙拉。蘇小妍是個廚房毀滅者，所以佟姨在物資儲備上一直處于備戰饑荒的態度。

“媽媽你在看什么？”

蘇小妍被女兒驚得手一縮，做母親能做到這份上也是沒誰了。她剛才正對著楚子涵無意間帶回家的小廣告仔細研讀，轉念一想又覺得被嚇到太沒有母上尊嚴，便進入了“教育”模式。

“瑜伽有什么好看的？要練舞我教你，媽媽我啊以前可是十里洋場一朵花。”

“媽媽你知道十里洋場在哪嗎？”

“不管在哪！”蘇小妍驕傲地一仰頭，泡溫泉沒吹的頭發貼在她下巴上彎了個尖，不知道是被頭發撩到了還是受涼了，沒等驕傲完呢就打了個威嚴滿滿的噴嚏，母上尊嚴碎了一地。

坐在對面的楚子涵忽然起身出手，抓住了老媽的皓腕。

自己這女兒啊，總是把自己活得很忙，興趣愛好也是很忙的興趣愛好，從不見和誰玩得特別好，和誰都保持著距離，完美得……有點不真實。蘇小妍心里想著，表情逐漸變得柔軟和傷風悲秋。她本來就是表演專業出身的，不自覺間就演起來了！

什么時候子涵愿意對媽媽多說點心事啊？

這感慨還沒完，楚子涵這邊就松開了手。

“脈搏跳動次數正常，心肺呼吸正常，就是喝了點酒。”

露天溫泉里會用裝著冰塊的木桶盛放香檳美酒，所以不算奇怪，除了大腦依舊和以前一樣太跳脫外沒有任何問題，剛剛的表情我還以為她生病了。

楚子涵嘆了口氣：“媽媽你還是別扮林黛玉了，如果哪天《紅樓夢》選角，適合媽媽的角色應該姓薛。”

“薛寶釵？”

“薛蟠。”

“你這死丫頭~”蘇小妍不顧身份之別就和女兒嬉鬧起來。說來也奇怪，楚子涵毒舌的時候她反而很開心，這能讓她感到女兒是鮮活的，而不是人造出來的完美人偶，她自己就是個天生的歌舞劇演員，又怎么會看不出楚子涵拙劣的表演。

不過楚子涵還真不是毒舌，她就是單純的心直口快還悶騷。林黛玉傷風悲秋紅顏薄命，薛蟠除掉頑劣的性子，一生恩寵無數，無憂無慮。媽媽只要當個善良版的薛蟠就好了。

蘇小妍突然停止了動作，她喜歡撓女兒腰間的癢癢肉。這會兒楚子涵都把弱點故意暴露給她了，她反而停住了。

只見蘇小妍輕輕撩開女兒的額發，臉慢慢湊近，“美瞳？”

壞了，楚子涵心里咯噔一聲。媽媽以前做舞臺劇演員時都是自己化妝和綰發型，在這方面她根本沒有狡辯的余地。她幾乎能想象到蘇小妍取下美瞳時，對著那雙非人的金瞳尖叫“怪物”。

楚子涵緊緊閉住眼，睫毛在微微顫抖。

“我家子涵學會打扮啦！”蘇小妍果然尖叫了，但是其他方面的尖叫。

“我家子涵學會打扮啦！！”蘇小妍開心得手舞足蹈，女為悅己者容。肯定是交上新的朋友甚至是異性朋友了才會這么干，而且居然不是一般女生常見的換發型化淡妝，削減裙擺長度，而是極其含蓄的戴美瞳！

這得是多純潔的小心思啊！

楚子涵的眼睛小心地抿開一條縫，目睹自己老媽甩著水花，像朵積雨云似的沖上二樓的房間，又風卷殘云式的回來。

“我從你十四歲開始就買的裙子們終于有用武之地啦！”

看著那一堆堪比Cosplay的民國女學徒、真絲旗袍、漢唐紅裙甚至是Lolita。楚子涵罕見地畏懼了，肩膀抖得像篩糠。

“啊，但是最近好像不行。”蘇小妍突然一頓。

楚子涵長吁一口氣，媽媽有時候還是分得清輕重的。

“最近好像有誘拐犯來著，打扮太漂亮容易被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