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影是個人形，身材干癟瘦長，活像一具骨架，卻挺著個巨大的肚子，它的上肢從手肘的部分扭曲成了一對巨大的螳螂似的前鐮，腹部被利器劃了道巨大的口子，血流如注。

它仰著頭，無聲地吼叫之后，無視了身后不知死活的倆損貨，朝著面前的三人襲來。

直到這時，路明非遲到的嚎叫才從喉嚨里找到出路，他不間斷地連叫了三聲：“啊——啊——啊——”

楚子涵臉色一沉，抄起樓道里一個舊板凳，極快地邁出一步，然而有一道人影比他更快。

那人穿得一身黑，甚至在這樣的深夜還戴個黑超墨鏡，也正因為這行頭，楚子涵到現(xiàn)在才看清楚這是個體型正常的男人，而不是幽靈什么的。

那刀在月下?lián)]出的動作，楚子涵想到了自己的生父，不是人長得像，是動作相似，就像新東方廣告里一起顛勺的廚師。

雷蒙德的專員編號為B007，主修專業(yè)為機械系，其實以專業(yè)知識而言，他更應(yīng)該去裝備部。不過這樣就浪費了他的言靈以及一顆好戰(zhàn)心。作為機械專業(yè)的理工男，他在觀察方面細致入微，比如現(xiàn)在他擋住死侍之后立刻就意識到一件事。

這個死侍的首選目標不是身為混血種的他，也不是那兩個看起來很誘人的女生，是最中間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男孩。

“奇怪。”他雙手握住刀柄，卡住那對鐮刀手的瞬間往里角力，想把怪物從走廊掃進教室里。走廊太狹窄，而且就這么半小時不到的時間，居然又多出了三個學生。雖然執(zhí)行部有清洗記憶的手段，但雷蒙德還是感到一陣心累。

楚子涵收回已經(jīng)滑出的一步，自己都沒意識到進退間的速度快如閃電，同時她將手中的鐵椅子狠狠地照著死侍的臉砸了過去，正好順應(yīng)雷蒙德的想法把它從走廊砸進了教室。

雷蒙德不由得吹了一聲口哨，尋常女孩見到這場景不被嚇哭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居然還能幫上忙。

是因為還未完全墮化，保留了一絲人類的理性嗎？雷蒙德看著教室里慢慢抬頭的死侍，與猙獰的前肢不同，它的臉甚至稱得上清秀，被龍血徹底污染的死侍理應(yīng)會沉溺于自己的欲望，而對于雄性的死侍而言，最常見的欲望就是交配的獸欲。

那它為什么無視了旁邊兩個女生？難道說……

“你以前是個Gay？”

“放……屁！”它的聲音渾濁嘶啞，但能交流也說明了它還保留著一絲人性。

“兩個學生昏迷，還有三個生龍活虎的目擊者，我已經(jīng)想到善后會有多麻煩了。”雷蒙德舔了舔后牙床——這是個高難度動作，也許會影響耳機的壽命，但他總是忍不住，每次安放這種耳機，他都有點隱隱的牙疼，“你們什么時候能到位？至少把無關(guān)者先帶出去。”

突然間，死侍的身子如彈丸激射，直撲上天花板上的橫梁。雷蒙德身子一動，正欲拔槍射擊，卻看見它的身體在橫梁上一轉(zhuǎn)，又以更快的速度反撞下來。

“我很餓，真的很餓。”它沒有完全喪失人性，自然也就保持了思考的能力。它心知自己殺了人一定會有警察之類的找上門來，所以它早就有了防備，這棟危樓早就被封了，平時根本不會有人來，它就像筑巢的蜘蛛一樣對這棟樓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造，比如在挖空隔離層像蛇一樣蜷在里面休息，再比如——挖條能用來逃走的通道。

“帶著人性殺人，比純粹的死侍更可恨。”雷蒙德放棄了射擊，反握手中的獵刀，這時一腿弓一腿繃，壓低了身體就等著它送上門來。

路明非和夏彌從窗戶那邊探出頭來，真是恐怖的好奇心，居然壓制了生理上的恐懼。然后倆貨看著精英打扮的雷蒙德，啦啦隊似的齊聲喊：“兄弟，牛逼！”

裝備部的狗賊麥太炸，雷蒙德沒聽見。

隨即，啦啦隊們的喊聲變了調(diào)，這次還多了個口癖被帶歪的楚子涵做領(lǐng)隊：“兄弟，小心！”

逃走的通道也能變成偷襲的密道。時間太短，人手太少，事件太緊急，雷蒙德經(jīng)驗不足，沒第一時間對死侍的活動區(qū)域進行排查與封鎖，而且在他的認知里，死侍只有在龍類身邊才會成群。

所以他從來沒想過還會有另一只死侍。

二樓的地板坍塌了，從下至上的坍塌。那是一只青色的長手，手掌如嬰兒般光滑、肉嘟嘟的，但那五根手指卻又長又怪異，就像糾纏的蛇。死侍畸形的爪鋒利到能夠切割金屬，自然也能撕開雷蒙德風衣下的防彈衣。

獵刀倉促間格了一下便脫手，早已上好膛的沃爾特PPK快速撥槍直到彈夾清空，這是裝備部改裝過的武器，根據(jù)性能測試報告，對付四代到五代種問題不大。問題是他來不及瞄準，子彈全落到了肚子部分，對于人類來說致命的腹部，對半龍化的死侍而言真就只是大出血而已。

兩個死侍匯合了，一頭像螳螂，一頭像蛇。它們像水生動物一樣貼在一起，臉蹭著臉，鱗片摩擦出莎莎聲。它們都受了傷，血流淌在一起，這是“魚”的相濡以沫，就這還說自己不是Gay。

可它之前到底是藏在了哪里？雷蒙德單膝跪地，感受了一下縱貫整個背部的傷口。失血反而讓他思維更加活躍和清晰，是哪個天井！死侍畏光，它們只能待在陰暗的地方，但死侍的手腳一定是最早異變的，以那個天井的弧度和上面的青苔，它們本該進去就出不來的……

“這……這算是帥不過三秒嗎？”路明非哆哆嗦嗦地問，他看到那只被槍擊的怪物發(fā)出了一聲尖利的嘶鳴，七發(fā)子彈把它腹部一側(cè)撕出了個大洞，爛肉藕斷絲連地黏著一點，晃晃悠悠地掛在一邊。

“都怪你，你把大哥吹死了。”夏彌小聲說。

雷蒙德看著被嚇到的倆活寶，心說害怕了就快滾，別在這里添亂，而且我還沒死呢！

楚子涵彎腰撿起那柄獵刀，沒有任何裝飾，很樸素很眼熟的風格。

“不是，愣著干嘛？跑啊！”雷蒙德覺得自己真是撞見鬼了。他今天先是遇到倆暈得快的，疑似患有低血糖；又遇到了仨讓他血壓高的，疑似腎上腺素過盛，這學校的學生怎么回事？

“如果要跑，帶著那兩人也跑不快。”楚子涵輕撫了一下刀身，“所以你死了我們也得死。”

聞言，背后那倆拖著趙孟華和徐巖巖的活寶又齊刷刷地把人給放了下去，腦袋磕在地板上，清脆的兩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