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科班是不是有點太不受待見了，”路明非看了一眼面前的教學樓，對照著準考證上的地址，面露菜色，“考場居然分在鬼樓。”

“文科班就得體會歷史的厚重感。”徐巖巖說。這小胖墩有個癖好就是看恐怖電影，也喜歡一些民俗文化，上次的魯班尺就是從某僵尸片里偷師學藝來的。

“不受待見的是你倆，我就沒分到鬼樓，”夏彌從哼哈二將身后鉆了出來，她能在一周內混成校花最有力競爭者的原因之一就是超級自來熟的性格，“在這個鬼樓也不錯啦，至少沒讓你們去那個真鬼樓。”

比如現在，連路明非都懷疑自己和夏彌很鐵嗎？明明兩人之間也就今早一起偷偷嘲笑過趙孟華。這是夏彌與生俱來的親和力，一笑泯恩仇那級別的。

仕蘭中學是個百年老校，其中的老校區在民國時期就建了。三人眼前這種從樓梯到走廊再到教室全鋪著木地板，連天花板的墻灰掉了之后都能看到木條的教學樓統一叫做鬼樓。

目前還在使用的只有這一棟，有些社團的活動室也在這邊，聽說明年要翻新重修。而距離這兩百多米的地方，還有一棟當年租界區風格的小樓，掩隱在森森古木里，顯得蒼老又不近人情，為了和面前這棟區別開，學生們叫它真鬼樓。

“夏妹妹才剛轉來不到一周就對學校的地標性建筑這么熟悉啊？”徐巖巖夸張地驚嘆。他和路明非在班里都屬于被漠視的那類人，所以兩人物哀其類，關系還湊合，同屬于蟑螂那一檔次，能正大光明和妹子攀談的機會不多。

不過畢竟路明非是誰都看不上的主兒，徐巖巖也有幾次沒給他好臉色。

雖然心里不忿，但期末的考場還是要提前考察的。

零零散散還有一些倒霉蛋被分到了這棟老樓，其中不乏有幾個好奇的目光停留在夏彌臉上，然后又轉到路明非臉上，估計是覺得路明非又有哪里惹到人家了。

進去之后，地板上的漆斑駁得有些刺眼，板子倒都是實木的。經年累月，不知道多少人從上面走過，板子上偶爾能看見突出的木疙瘩，踩上去確實有股年代感。

“201，二樓。”路明非看了一眼牌子，這樓一共就八間教室，去掉用作部門活動室的幾間，樓下還有101和102。

“你怎么還跟著我？”路明非有些訝異。班里的男生目前已經有一部分倒戈到了夏彌那一派，原本的三足鼎立變成了四面楚歌。而路明非是陳雯雯派的，跟夏彌走太近容易被抓小辮子。

“當然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咯，吶，把給你創口貼那人的聯系方式給我好不好嘛~”夏彌此時的語氣介于夾子和氣泡的中間態，酥得吃人不吐骨頭。

路明非端不清楚這是什么路數，只覺得自己被只妖怪盯上了，渾身不自在。他以前有過陌生的女號來加自己QQ，撩了一頓后說是惡作劇的慘痛經歷，自此再也不相信會有天降的好事，畢竟這里不是二次元。

“不知道會不會排座位。”徐巖巖說。

路明非已經用行動表達了自己對期末考的重視，他徑直走向最后一排的角落，發現這教室就只有進來時那一個門，對著講臺，站門口能看到一片后腦勺。

“這種開在背后的門真是太沒有安全感了。”他嘆了一口氣。

教室里已經來了一批人，一眼掃過去還有幾個認識的，看來學校在這方面其實挺一視同仁的。

“往中間靠吧。”路明非掃了一眼，觀察著左鄰右舍有沒有誰實力強大能夠庇蔭學渣的。

“行。”徐巖巖跟在他身后，夏彌不知道是倦了還是放棄了，開始繞著教室嘖嘖稱奇。

路明非往倒數三四排走過去的時候，最后排坐著的一個人突然就站了起來，轉身看也沒看就往后走。路明非走在前面沒事，急忙抬手攔了一下，但徐巖巖還是跟那人直接撞了上去。

“操，”徐巖巖作為趙孟華的跟班之一，當即就很不爽地罵了一句，“瞎啊？”

對面的人沒說話，也沒有動，但這樣無動于衷更容易生出火藥味。文科班八卦多，大家頓時興趣盎然，甚至四周的空氣都靜了下去，不難猜得出這幫人心里有多唯恐天下不亂。

路明非是個容易瞎操心的主兒，知道打架的后果有多嚴重，急忙走過去先拍了拍徐巖巖的肩膀打算拉偏架，“徐……”

話還沒說完，地板上突然傳來咔嚓一聲響，路明非還沒弄清這是什么動靜，徐巖巖的臉已經從他眼前消失了。

操！

他大驚失色地往下看，發現徐巖巖人還在，但是一條腿已經在斷裂的木地板里陷了進去，胳膊撐著旁邊的桌子，一臉的不知所謂。

“地板塌了？”

“地板被徐巖巖踩斷了？”

“太重了嗎……”

“是不是可以偷看樓下的試卷啊？”

…………

“卡住了沒？”倒也有幾個良心未泯的同學過來幫忙。

“沒。”徐巖巖還呆滯著，實發太突然了。

路明非蹲下用手掰了掰斷開的地板。徐巖巖撐了一下桌子，把腿從地板中間拔了出來，回到剛才對峙的狀態。

只不過鬧了這么一出喜劇，雙方都不太有興趣繼續。那個不太禮貌的男同學甚至連眼睛都懶得抬一下就坐了回去。

“我靠，這樓當初建了不少錢吧？中間架空層這么高呢？”圍觀群眾里有人贊嘆。

“你是不是還想跟樓下打招呼啊？”還有人在笑。

“這好像……都能看到樓下了啊。”

路明非有點意外。

仕蘭中學里屌絲就那一批，他們無法和整天奢侈品的少爺小姐聊高端，只能聊點沒營養的東西。其中令路明非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這幾棟有鬧鬼傳言的老樓，不過他也沒想到徐巖巖居然能一腳把上下樓給蹬通了。

支離破碎的夢境景象和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怪物。

那樓板會不會……

路明非趕緊急切地伸出腦袋湊過去想看看，只是他并沒有想到還有人跟他一樣這么急切，甚至更急切。

他的鼻子猛地一下撞在了突然出現在他臉下方的夏彌的后腦勺上。路明非捂著鼻子，還沒抬起頭來，夏彌就很自覺地把洞口讓給了傷者。

很快路明非就知道夏彌為什么那么謙讓了……

他從那個洞里看到了樓下101仰著的臉，是頭發上沾了石灰和木渣的趙孟華……

那一瞬間，路明非從趙老大的眼神里……看到了要把自己吃干抹凈？的怨毒。

而趙孟華看到了捂著嘴（實際是捂著鼻子），一臉造作的路明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