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涵在街對面站了許久，還是不見路明非出來。

她又想起之前衰仔從網吧出來時的詭異行為，沒有過多思考就走向那扇超市門。

只是站在門口她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從門里透出的嗆人煙味以及粗俗的談笑聲，都能讓人知道里面的人不是什么好鳥。楚子涵可能已經養成了名為“風紀委員”的職業病，當即決定動手。

殺馬特也不是純粹的混混，知道二百五十塊太少，達不到需要浪費公共資源的程度，至于綁架勒索？以路明非那經年累月才能養出來的窮鬼氣質，瞎了才能犯這種蠢。現在只是資金周轉不通，還沒到必須劍走偏鋒的地步。

為防止又有愣頭青闖進來，他這次干脆把門鎖了。

然而麻子的眼睛這會兒又好使了，興高采烈地對哥幾個喊：“來了，來了，女學生來了！”

于是剛要對門鎖圖謀不軌的楚子涵，那股子勁踹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

“你找……”開門的大花臂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那本該踹在門上的一腳給蹦飛了。

殺馬特剛倒騰完發型，想給自己凹一個正經面試官的形象。然而剛站起來他就看到自己手下的得力干將，正以倒飛的姿勢朝著他腦袋砸下來，腦袋碰腦袋，滿眼都是星光大道。

“又是誰惹的禍？就不能消停點么，你們昨天才剛出來……”殺馬特腦門被砸出血了，一摸下去滿手溫熱。瞬間那股失足青年的血性就被拉了起來，從柜臺后提了把西瓜刀出來。

“路明非？”楚子涵環顧了一圈，沒看到衰仔，喊了一聲，無人回應。

“剛才那小子的姘頭？”殺馬特愣了一下，麻子從梯子上滑下來，大花臂也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局勢變成了五打一。

楚子涵戴著口罩，穿著常服，壞鳥們看不見臉，只覺得身材不錯。

當即交換了一個眼神，本來就因為資金問題焦頭爛額了，這簡直是個送上門的大鵝。拍果照、扣身份證，操作操作又可以省下一筆請舞搭子的錢。

壞鳥們桀桀怪笑，卻見對面的小妞恭恭敬敬地沖著他們鞠了個躬。

“我沒想動手的，那一腳是我不對。”她說這話的語氣說實話很誠懇，但殺馬特就是感覺到一種被看不起了的不適感。

“額，那就脫衣服吧。網上說道歉要脫衣服你不會不懂吧？”大花臂明顯是個淫賊，一雙三角眼從上到下照X光似的將楚子涵從頭到腳掃了個遍。

“沒聽過這種風俗，脫多少？”楚子涵問。

這一問倒是把哥幾個問蒙了，他們見過誓死不從的，也見過哭哭啼啼的，這回得理所當然還帶著股大義凜然的是個什么品種？聽著楚子涵那正得發邪的反問，他們甚至以為要脫衣服的是自己。

不過對方居然愿意配合，那事情就簡單多了。已經有憋不住的兄弟淫笑著堵住了門，伸出手打算在她頭發上先摸上幾把。

“一件也不能脫啊！”

混混們齊刷刷地回頭看著剛才的慫貨從側門殺了回來，又齊刷刷地看向楚子涵。

這慫包看起來還沒這妞高，然而他就像個有力的保護者一樣，表情嚴肅，舉著一根臟兮兮的鋼管，把從側門到楚子涵身前的這一小段路走得如同闖南天門一樣義無反顧。

殺馬特有些啼笑皆非，他一路目送著路明非煞有其事地擋在楚子涵面前，還一把打掉弟兄們正欲作惡的手，感覺在看什么喜劇電影。

“幾個意思？”殺馬特把玩著手里的西瓜刀，他倒沒想真砍人，不過就慫貨之前被打劫時的表現，他覺得讓慫貨在女孩面前被嚇尿也很有意思。

“劫財就算了，劫色就不符合梁山好漢了。”路明非說得義正言辭。

“哦，可以動手了嗎？”說話的是大花臂，他剛被女流之輩踹了一腳，窩火得一比，正盤算著從楚子涵身上先討回點利息。

“哦，等下，我放個東西。”

路明非其實沒認出楚子涵來，他剛沒走出幾步，就聽見案發地點又傳來不和諧的聲音，本來想著不管自己的事，自己已經夠倒霉了。未曾想聽到了“脫衣服”三個字，于是那只腳就怎么也邁不出去了。

他一時的懦弱可能會導致某個女孩的一生被毀。這“明哲保身”的罪惡感太甚，他承受不住。

混混們一臉見鬼地看著路明非取下挎包，擱置到柜臺上。

然后路明非抬起少年人那種特有的、極清瘦的下巴，神色睥睨地看向他們。他現在身無分文，也沒手機報警，沒有后手，但他清楚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讓人看輕了自己。

然而……

“看人的眼神真賤！”大花臂被路明非的目光刺了一下，心里一顫，怒氣更甚，也不聽勸，抄起個啤酒瓶照著路明非頭上敲打。

路明非不是沒打過架，但到底是良民，沒敢甩鋼管，而是用兩只胳膊鎖住大花臂的手腕，往他懷里一撲，手肘猛擊他的脖頸。他已經使出了全力，這下若是打實了能讓對方消停一會兒。

然而他的身高差了大花臂不少，沒打中喉嚨，敲在了胸骨上方。大花臂一時間有些胸悶，眼前一黑，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幾步。這一下把其他人都惹怒了，二話不說，除殺馬特外的三個人都撲了上來。

鋼管脫手了，那本來就是他陰溝里撿的，又臟又滑。

在清脆的落地聲中，路明非雙手護頭，卻被人一腳蹬在膝蓋下方，立刻跪了下去。他痛得幾乎要背過氣去，只能拼命地抱著頭，強忍著。那些人一邊大聲地咒罵，一邊抬腳往他背上踩，灰塵嗆到了他的鼻腔里，他忽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為什么他們完全不猶豫？為什么我的虛張聲勢沒用？

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因為他已經把懦弱那面在之前就露出來了，一只已經暴露的狐貍想再扯老虎的大旗只能說明那是一只蠢狐貍！

“別動那個！”

路明非被兩個人一左一右架了起來，大花臂提起他的挎包，掂了掂，打算用少年的東西毆打少年，這樣侮辱性更大。

“我叫你別動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