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葉勝才從分局里出來。

本來一場秘密的抓捕行動，這會兒直接抓了一百號人在派出所里蹲著——分局帶隊的警官是個暴脾氣，把所有動手的地痞們通通打包帶走，徹底粉碎了這群混混們“法不責眾”的妄想，順便還把這些無照營業的野鴛鴦店也打了個遍。

學院給這仨臨時專員安排的據點是商業街的一棟小樓，這里人員流動較大，方便掩人耳目。

“這個姓林的老太太，原本是心笑會的積極成員，讓買什么買什么，每學期交錢也是最高檔那批。”烏鴉被捆成只燒鳥，背后還插著個牌，像午后就要問斬的罪人似的跪在房間中央。

他原名吳東明，因為被人取外號“烏冬面”，憤而將人打進醫院，輟學后擺攤、開黑車甚至拉皮條等各種下九流的活都干過。直到幾個月前，一個外號牙人的混血種找上他，從此他帶著和他混很熟的黑車車隊，在跑黑出租之余為牙人送貨送人。

牙人出手很闊綽。很快，賺到錢的吳東明內心膨脹，拉幫結派，不光在新招的社會青年臉上擺譜，連發家時的車隊朋友也在他的嘴臭范圍內。

“但是一星期前，她和她丈夫幾個人突然要退出。我見識過牙人的手段，招進去的人從來都是言聽計從，也不知道這對老登突然怎么了，七月初時去找牙人，想把這筆錢退回來。

牙人說錢是不可能退的，就想把這幾個人單獨叫過去，可能是還藏著什么手段吧？結果老太太一激動，直接過去了。牙人怕擔責任，就給了我一大筆錢，想讓我偷偷把老太太的尸體運走處理了，混過去。可是死人好弄，活人難辦。

那幾個目擊者，尤其是林老太的丈夫，跟發了瘋似的，牙人就更不可能放人走了。”

萬博倩冷笑了一聲：“分工還很明確。”

葉勝說：“你幫牙人運過尸體，還知道他的犯罪事實，他想干掉你也情有可原。”

“他就不怕兔死狗烹？送我蹲了號子，他也跑不了。”

“那么，你還記得牙人的長相嗎？”萬博倩又問。

這一問倒把吳東明給問住了，只見他露出茫然的神情，好幾分鐘后才喃喃自語：“怎么會這樣？”

“現在有兩個方案，一是傻瓜式排除法，將這一個月里吳東明接觸到的所有人都查一遍。以諾瑪的追蹤能力，能做到但需要時間。二是從受害者下手，目前沒回來的有十二人，交叉對比一下，總能知道這十二人共同接觸過的人都有誰。”

葉勝嘆了口氣：“但我擔心的是你說的牙人背后的幫手。”

“我分析出來了，根據煉金化學課的原理，這些傳單充當的是矩陣碎片的作用，其實我們在校時都接觸過，副校長的‘戒律’矩陣，和副校長相比，牙人的手法頂多算是小孩子的涂鴉，其實不用太過緊張。”芬格爾坐在電腦前，敲打著鍵盤。

“現在是給你秀文化課的時候嗎？事情的重點是除了秘黨和某幾個混血種大家族，還有誰能有這么偏門的學識？”

“秘黨的叛徒、大家族的叛徒、各種各樣的叛徒……”芬格爾扒著自己手指開始數。

葉勝一臉無奈，“我請教了富山雅史心理學教員，他認為后續林老太太之所以會出事是因為牙人對自己的言靈掌控不足。理想情況下，這些被催眠的肥羊應該定期回家拿錢，打消家里人懷疑后又出來再次接受催眠，循環往復直到榨干所有價值。但牙人的言靈使用過度，人的大腦不能那么頻繁的修改，尤其老人本就脆弱。”

吳東明聽得冷汗直流，“等等，你們到底在說些什么啊？”

“別擔心，一會兒你就會忘掉這些了。”萬博倩笑得像朵妖艷墮落的罌粟花，完全把富山雅史的告誡拋之腦后。

“你們也會牙人的招數？現在的警察都怎么了？”吳東明震撼異常，隨即將目光投在芬格爾臉上。這廝干完活后就開始打游戲，似乎是正在鏖戰，表情在屏幕光的照耀下，猙獰得可怕。

“栽在你手上，我也認了。”吳東明竟然還有些感慨。

“喂喂，你以為在拍無間道嗎？這釋懷的語氣是怎么回事？”葉勝傻眼了。

論功過就屬芬格爾最劃水啦，人質中途被神秘人劫走。大家伙都在混戰的時候，就他不見蹤影，倒也挺符合新聞部的一貫作風，反正光明正大的事是一點兒都不干啊。

“話里有話啊，葉小警察。”芬格爾不忿。

吳東明繼續說：“我從沒想到臥底這行的底線比電視劇里還夸張，芬格爾居然剛到旅館就去偷窺……唔唔唔！”

芬格爾連忙用挖鼻孔不擦的手捂住吳東明的嘴：“善后部！善后部什么時候就位？這個人知道的太多啦！”

“還有那個黑裙女子，我使用過很多次血系結羅，第一次看見那么復雜的紅線……”萬博倩說話時聲音都在抖。

“復雜？有什么含義嗎？”葉勝問。他知道血系結羅開啟后，釋放者視野里會浮現出蛛網般的紅線，紅線越粗說明龍血比例越高，若遇上純血龍類，釋放者甚至會當場炸裂。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以前都只能看到一條線，但是她身上有三條，就像是有什么恐怖的東西纏在她身上似的。”

“放寬心啦，那是個好姑娘。”芬格爾一副陷入回憶的惆悵表情，“很符合我們的校風校紀。”

“前半段我也贊成。”葉勝想了想這幾次和楚子涵的相遇，除了每次都很炸裂外確實沒造成什么實際傷亡。

“你們不是我，看不到她具體有多可怕，無論如何這項任務已經超出了掌控，我要申請援助。”

吳東明趁此機會把嘴掙扎出來，脫口而出：“學校？你，你們不是條子啊？”

葉勝這才看了一眼吳東明：“行腳商呢？除了你以外還有誰？能一次性組織這么多人打架，我不相信純是什么江湖義氣，里面一定有經濟利益。”

“哼，恕不奉告！”吳東明車是套牌的、駕照是假的、整個人非常油滑。發現自己還沒落到警方手里，而且這仨貌似也不是什么干凈人，當即想套點條件出來再開口。

然而……

“你好像搞錯了什么，我不是警察。”葉勝說。

“我已經知道了。”

“所以不要以為我下手知道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