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想見見北宋末第一名將的風采,但現在的劉巖,顯然沒這個資格。
從始至終,他都沒見到宗澤。
他們這支相州軍,從河岸歸來后,就被勒令打掃戰場,建立營地,安營扎寨等事宜。
雖然沒見到宗澤,但劉巖認真觀察了這支磁州軍。
毫無疑問,這支軍隊的紀律十分嚴明,幾乎沒有喧嘩,每個士卒都沉默寡語,安營扎寨也好,夜間巡邏放哨也罷,盡在無聲無息間完成。
這才是一只軍隊該有的樣子!
劉巖特意觀察了這些士卒身上的軍械裝備。
衣甲方面,和相州軍相差不大,基本都是木甲,布甲,鐵甲很少。
同為組建不久的新軍,顯然和相州軍一樣,磁州軍也沒有鐵甲,更沒有配置如步人甲這樣的大宋巔峰護甲。
但卻人人持弩。
通過前身記憶,劉巖認出了這些弩。
神臂弩!
弓三尺二寸,弦長二尺五寸,射程近五百步,可以貫穿重甲,破壞力驚人,堪比后世高科技步槍。
面對遼金騎兵,大宋最犀利最有效的武器。
比神臂弩更強的武器,唯有守城用的床弩。
怪不得能以新軍擊敗不可一世的精銳金兵,原來宗澤的部隊裝備了這么多專克騎兵的神臂弩!
其實,相州軍中也有神臂弩,只是汪伯彥認為,守城有床弩就夠了,神臂弩可有可無,所以沒有大規模制造。
什么?
出城和金兵作戰用的著?
不好意思,在汪伯彥的潛意識里,從沒有出城作戰的想法。
至于這次出城,卻是提前得知金兵在磁州城下潰敗,而且僅有三百人,汪伯彥不覺得自己帶了十倍人數的軍隊,會有失敗的可能。
“好東西!”
看著這些磁州兵手中的神臂弩,劉巖目光熱切。
在后世,神臂弩的制作方式已經失傳了,能看到這種冷兵器時代的巔峰之作,頓時讓他心癢癢。
可惜,他也只能心癢癢而已。
作為此戰最大功臣,劉巖并沒有得到額外關注,和其余宋兵一樣,該干什么繼續干什么。
直到三天后。
宗澤率領磁州軍離開,大軍回到相州,領河北真定府元帥部都指揮使的汪伯彥相公,終于想起,要為此戰立功將士論功行賞。
論功行賞的第一步,是寫下一篇洋洋灑灑三千言的請功文,派人快馬加鞭,送往東京汴梁,遞交官家。
文中,汪相公詳細描述了這一仗的前因后果。
包括自己提前派兵監視南下金兵的一舉一動,以及得知金兵攻打磁州不成,轉道成安縣時,汪相公當機立斷,親率本部三千人馬,第一時間趕赴渡口,截住了這批金兵的全部過程。
然后就是汪相公鎮定自若,坐鎮三軍,制定了詳細的應敵之策,通判趙不試積極行走,將這些策略落實到位,為全殲金兵立下汗馬功勞。
最后,提到三位統領按照自己和趙通判的指示,如何在最恰當的地方設伏,如何在最合適的時間點沖出,然后成功殲滅金兵。
最后的最后,汪相公刨心挖肺,表明自己的決心,‘臣當夙夜用命,為大宋守好河北疆土,以酬官家信任’。
這一步,早在成安縣,尚未回到相州時就完成了。
然后是論功行賞的第二步。
提拔步軍統領張瓊和薛廣為步軍統制,馬軍監管兼營副指揮使田慎為馬軍統領營指揮使。
這一步,回到相州后,第一時間就宣布了。
最后一步,則是對此戰有功將士的具體封賞。
回到相州三天后,汪相公召集軍中將士,當眾宣布。
軍營中。
殘存的一千二百多宋軍,在高臺下集合,聆聽汪相公號令。
馬軍隊伍中,撇了眼站在最前面,晉升為馬軍統領,地位堪比步軍統制,軍級大將的田慎,劉巖心中滿是冷笑。
這廝,從頭到尾都沒上過前線廝殺,戰后論功行賞,功勞卻僅次于趙不試,和沖殺在第一線的薛廣、張瓊相當,憑什么?
憑的當然是汪相公親信這層身份了。
對薛廣和張瓊,劉巖倒沒意見。
作為步軍統領,這兩人的的確確廝殺在第一線,沒有辜負自己的身份和跟隨自己的士卒。
劉巖還知道,薛廣和張瓊兩人,在原本歷史上的表現也可圈可點。
歷史上,建炎二年九月,相州被金人團團圍住,成了一座孤城。
其中,薛廣主動出城攻擊金軍,傷重歸城,最終不治身亡。
至于張瓊,則是在趙不試跳井殉國后,在井旁自刎了結。
這里需要提一下趙不試。
孤軍守相州,在內無糧草,外無援兵,軍民士氣盡失的情況下,跳井殉國,氣節方面值的贊賞。
北宋的文人,整體質量高于南宋文人。
尤其在氣節方面,雖然出了很多軟骨頭,投降派,乞和派,但也出了不少趙不試這樣的剛烈文臣。
他們也是堅定的主戰派。
只不過,文官擅長的東西和打仗毫無關系,讓從小研究圣人學問的文人上戰場,本就是一件荒謬的事情。
文官打仗,他們沒這個能力知道不?
不是每個文人都是范仲淹,種師道,宗澤!
讀了幾本兵書,看過《武經總要》,就能當將軍?
搞笑呢!
封賞命令從上至下宣布,即先宣布職位高的人,后宣布職位低的人。
步軍戰斗情況劉巖不了解,他只知道自己所在馬軍情況。
他發現,馬軍僅存的二個都軍使,都受到了嘉獎和封賞。
“那兩貨,好像沒怎么在前線廝殺吧?”
目視被點名后,上高臺接受嘉獎和封賞的兩個都軍使,劉巖心下暗自嘀咕。
不過,這兩個都軍使,和自己不是一個部隊的,當時交戰那么激烈,他也不清楚細節,不敢確定他們有沒有上前線廝殺過。
但是……
“什長王德!”
隨著高臺上傳來的聲音,劉巖的目光,立刻看向站在自己這個小隊最前面的什長王德。
“什么鬼?王德這樣膽小如鼠的小人,難道也能受封不成?”
耳旁傳來章雄怒氣滿盈的低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