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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線索

長安城內。

尚冠后街一處不甚奢華的宅邸內。

謝該獨自坐在院子西南一角的案牘前,心緒不寧。

眼前的笙歌宴飲他完全融入不進去,這種場合他本不欲參與。

看著主座上的何顒與眾人談笑風生,他也只是微微嘆息,偶遇攀談則敷衍兩句了事。

自從入朝當得這城門候以來,這樣的宴會便成了常態。

這與他想象中的廟堂完全不同,謝該不知道這其中的意義所在。

他更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是一個盡頭。

謝該本可以不參與這些,他既不求名,也無意在廟堂之中有更多圖謀。

這一輩子的野心所在,不過是治經問道而已。

可人總歸會被牽絆。

何顒年少時便顯名于太學,廣結名士,說是自己的前輩毫不為過。

他與何顒,皆親近袁氏,又分屬同鄉,在求學問道的路上對方更是對自己照顧有加。

如今董賊得勢,何顒身為其長史,已然引得不少曾經友人的不滿,這關鍵之時,他卻不忍割席離去。

對方大抵是有什么苦衷的。

謝該總是這樣想。

他已決意,今日定要勸這位亦師亦友的明燈,回到曾經的道路。

不能讓其一錯再錯。

不知過了多久,宴會終于結束。

待到眾人散去,謝該急不可耐地找上何顒。

“伯求兄!”

“文儀今日似乎興致不佳啊,可是菜肴不合心意?”

何顒仿佛早已察覺謝該的異樣,親切地問候道。

“兄長!”

謝該沒有任何迂回委婉的意思。

“世人皆謗兄長,說您與那董賊為虎作倀,我卻第一個不信!”

“若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弟愿全力為兄長分憂,請您萬不要再自誤了?!?

何顒一怔,沒料到自己這位老弟竟如此……

真是好一個赤誠君子。

自己沒有看錯人,謝該是值得托付的。

其實一直以來自己都很鐘意謝該,只是之前不知其心思,只當他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只知治經著述的呆子。

看來在朝為官的日子讓其成長了不少。

何顒啞然一笑:“文儀放心,為兄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愚弟實在不懂,這樣的廟堂究竟有何值得效力的?”

謝該早已下定決心,此次不會再給對方搪塞的機會。

自己本就志不在此,就是拼著前途不要,也不能放任何顒繼續為虎作倀。

“不瞞兄長,這門候我當不下去了,不若您也一同暫且歸去,待到天日重現之時再做打算?!?

“謝該!”

何顒勃然大怒,仿佛被觸及什么禁忌,一改笑容。

他不曾想自己所看好之人,居然會說出這等不負責任的話。

“天日難道是等出來的嗎?!”

“若人人皆如你這般只知逃避,焉有重現天日之理?”

“我……”

謝該自知語失。

欲要解釋些什么,卻終是掩面不語。

看到他這副樣子,何顒又好氣又好笑。

嘆了口氣:“文儀勿須如此,且隨我往西堂。”

本想晚些時日再告訴他,看來是等不了了。

謝該不明就里,卻也亦步亦趨地跟著。

到了西堂,見得四下無人,何顒這才接上剛才的話語。

“當今天下誰人不知,那董卓乃是竊國大賊,為兄茍且偷安于此,乃是另有非為不可之事。”

“什么?!”

謝該又驚又喜,果然如自己所想那般,兄長是有苦衷的。

何顒卻沒有理會謝該的激動,接著說道:“現下內有國賊要除,外有明主待輔,廟堂之中豈能無人,此乃吾等之責也!”

“現在,文儀還要辭官遠遁嗎?”

謝該怔住了。

下一刻他便欣喜若狂,撥浪鼓般搖著頭。

“可是不知,兄長所言之明主?”

“你乃袁氏故吏……”

何顒大手一揮,拱手向東行禮。

“所謂明主自然是袁公袁本初了,此乃人心所向?!?

謝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有道理啊,我又不是董賊那般忘恩負義之輩。

身為袁氏故吏居然公然行此自決于天下人之事,將有恩于他的都鄉侯袁隗、安國侯袁基全族盡皆屠戮,幸得袁紹、袁術二公提前離京才逃過一劫。

等等!

謝該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文儀可是有話要說?”

何顒察覺到他神情突變,不由地問道。

謝該支支吾吾,不確定該如何表達。

“昨日我……”

“好像看到安國侯了……”

什么?!

何顒驚得頭發都豎起來了。

他死死攥住謝該的手,凌厲地盯著對方的眼睛:“你看見誰了?!”

謝該被他看得有些心里發毛,掙扎著脫出手腕。

何顒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收斂起情緒。

好在謝該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自己昨日的反應不比何顒好到哪去。

“伯求兄勿要激動,只是儀容相仿而已,畢竟安國侯已經……”

昨日乍一看到,謝該自己都被嚇了一跳。

后來回過神來,也沒多放在心上,畢竟我煌煌大漢,人口何止千萬,有一兩個容貌相似的并不奇怪。

今日忽然提起,也不過是被何顒的話語觸動,偶然心有所感,說出來當一談資罷了。

“文儀,此事非同小可,你且與我細細說來?!?

然而何顒卻沒有輕易揭過的意思,勉力壓下心緒,語重心長地說道。

袁基可能沒死??

此事不弄清楚,他今夜怕是難以安然入眠了。

“兄長,其實我也希望安國侯尚在人世,只是……”

謝該以為何顒也是與自己一樣,對袁基慘遭董卓屠戮表示惋惜,心中也沒有多想。

“哎,此事還要從一位突發氣逆的老人家說起?!?

謝該開始一五一十將昨日的情景說與何顒知曉。

……

聽完謝該的描述,何顒的臉上精彩至極。

神醫?

妖道?

死者復生???

他的心里愈發迷惑了,怎么也無法將這兩個詞與袁基那謙謙君子聯系在一起。

子不語怪力亂神。

日日與名家學子談經論道,他是決計不會相信這一套的。

死了就是死了,還能憑借那妖言惑眾的旁門左道復生不成。

此言蒙蒙那些愚民綽綽有余,騙自己可就差遠了。

想到這里,他心中又有些搖擺。

莫非真是謝該看錯了……

“那神醫……那怪人的行蹤,可有什么線索嗎?”

何顒隨口一問,也沒抱什么希望。

畢竟事發突然,那人又飄然離去,怎么可能找得到。

誰知那謝該思索片刻,猶疑著蹦出一句。

“興許……還真找得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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