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陽光很是熱烈，周身暖洋洋的，給人徒生了幾分安全感。

林閣選擇在這樣的時刻溜出家門，作出不務正業的街溜子模樣，神不知鬼不覺地繞了個彎兒，向東門走去。

噴香的包子鋪，酥脆的黃花魚，裹著糖衣紅彤彤的冰糖葫蘆，市井氣息撲面而來，儼然一派祥和景象。

過了這處人多的地方，他才拼接起浮萱草，快速移動，如今的移動速度已與煉氣后期修士一般無二。

至于戰斗方面，添柴認為，以林閣操控浮萱草的水平，只能勉強跟煉氣中期的修士打個平手。

說話間，它甚至批評了比林閣早入神道的秦正理，語氣義正言辭，面上卻咬牙切齒：

“才不是跟被打造的物種品質有關，是負責打造的人越厲害，神道之力才發揮得越強。”

“他的那頭狼使得全是蠻力，跟神道沒太大關聯。”

離東門近處，稻田桑谷之地頗多，畢竟臨近郊外，離繁華的城市中心區遠了，農家也多了起來。

一處田地里，兩名天虹劍宗弟子正坐在田埂上休息閑聊，細碎的話語聲不斷傳入林閣耳中。

“其他人出去瀟灑快活，林師兄只讓咱們倆在這里給這些田地挑糞施肥。”

“是啊，要是李別江師兄在，準讓我們一同跟去了。”

林閣知道李別江這個人，在林天初入天虹劍宗時，每年的宗門大比，李別江總是遙遙領先。

然而，未過半年，天賦卓絕的大哥就后來居上，占了李別江的位置。

“就算不一同跟去，也該準許我們把那邊那頭老黃牛宰了吧。”

兩人的目光移向一旁低頭吃草的黃牛，咽了咽口水。

“你別說，我真懷疑他是嫌咱們兩個境界太低，保護兩個煉氣前期吃力不討好，這才把我們留在這。”

“你我身為仙宗子弟，被打發來干農活也真是欺人太甚。”

“涼州地處荒漠，沒有我宗的水蛇相助，哪來的水源澆灌農田？應是這些農戶來感激我們。”

林閣不動聲色，如一名正常的過路人，行走的步伐并未停下。

身側的浮萱草卻動了，似是不經意間，打翻了兩人身后的糞桶，浸透了兩名弟子的衣袍。

身后傳來兩名弟子咋咋呼呼的驚呼聲，而后是互相責備之聲，最后是拳腳的破空聲。

林閣沒有理會，氣定神閑，離開此處。

東門處，或許不該稱作東門，原本的紅木大門被捅了個窟窿，能從城內清晰看到城外的場景。

兩名天虹劍宗子弟百無聊賴地守在窟窿處，神情煩躁。

林閣行至一處不起眼的城墻角落，取出提前準備好的爪鉤，安于浮萱草上，層層捆縛，控制一端攀附于城墻之上。

尖銳的破空聲傳出，林閣輕巧地立于城墻之上。

據說凡俗輕功的最高境界，可飛檐走壁，可踩垂直峭壁而上城墻，許多未擁有飛行法器的低級修仙者也修行此術，用以過渡。

如今，他以浮萱草登上城墻，比凡俗輕功輕松了不少。

一路上小心翼翼。

被出巡的天虹劍宗子弟遇著，少不了一番盤問，林閣自不欲多此麻煩，提前于城墻高處俯瞰規劃了路線。

除了城門附近有些弟子巡邏外，越走越是人煙稀少了，藤神處幾乎無人注意。

說來也奇怪，秦正理為神道中人，合該也知道半神能打造神祇之事，竟也沒什么舉動。

雖心中生疑，但還是朝著藤神方向行去。

林閣終于看到了借力的后果。

藤神的枝干略顯枯黃，部分葉片如被遭了風霜般，搖搖欲墜。

十天之前，這株藤神葉片翠綠，肆意伸展，完全沒有這般跡象。

遠遠地，聽到一尖細的女子聲音厲聲抱怨，略顯刺耳：

“姑娘，花神騙了我們，當年您就不該信她的。”

幾名蒙著面紗的女子立于藤蔓主干之下，俱是滿頭珠翠，盛裝華服。

除為首女子外，其余女子均手持樂器，胡琴、琵琶，甚至能見到巨大的古琴背在身后，寬大的琴身擋了大半身體，只露出個小巧玲瓏的頭。

大漠風起，裙裾飛揚，枯黃葉片颯颯作響。

為首的女子著杏色衣衫，綢緞織成的布料上滿是金線銀線，她面紗下的紅唇艷麗動人，語氣卻清冷無比：

“她死了，打造她的人也死了，留下的殘肢變成這般模樣，人不人鬼不鬼，還真是可憐。”

“姑娘，它就要死在這兒了，兩年前，您就不該把它移過來，白白費力不說，到現在它連個人形都沒有……”

杏衣女子并不贊同，目有留戀：“兩年了，誰還記得當年造出第一尊概念神，被仙佛兩道同時追殺的神道第一人伍臺？”

兩年，對修仙者來說，很短，對記憶來說，可能長到無法估量。

“秦家那位早就來過了吧？”

“是，無功而返。”

杏衣女子薄唇輕啟，冷笑一聲：

“五階，也配讓它認主？”

關于神域的階位問題，林閣仔細詢問過，結果添柴一問三不知，表示沒聽說過什么階位，并坦言：

“如果有階位，咱們這里不就是最大的階位？我在這里呆了一千多年都沒有人來，不是說明稀少得很。”

杏衣女子輕輕嘆了口氣，這聲嘆息似夾雜著滿天風沙的磨礪，微微沙啞：“走吧，由它在這自生自滅，或許，當年再多幾尊概念神，就好了。”

風沙在天空中洶涌如風，她仿佛隔著這場風沙，再次看到了當年一個個死去的人，或被燒成灰燼，或被做成泥偶。

“唯一一尊概念神被掠奪意識，癡傻瘋癲，但即使如此，上位者依舊將他的身軀挫骨揚灰，密封分散于各個未知地域。”

“花神，比之當年那幾尊神祇，可遜色太多了，一具殘肢仍能生成這般模樣，可想而知，上面那幾位有多害怕。”

林閣默然，這世界果真如他猜想一般，存在著開拓者的，概念神也有先例。

只是，他們還沒發展完全就死了，時間就在不遠的兩年前。

林閣倒吸一口冷氣，凝望向那株失去了生機的藤蔓。

這株藤蔓，原屬于打造出過概念神的人，不知他是否有能力駕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