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這片土地上,惠安女的身影總是忙碌而堅定,她們邁向海邊的淺灘,去趕海。
她們的手指靈巧地在淺灘上翻攪,熟練地彎腰拾起海貝、海螺。海邊、漁船上,沉重的漁網在她們手中變得服服帖帖。
在建筑工地上,她們瘦弱的肩膀卻能扛起沉重的石頭,汗流浹背也沒有絲毫的退縮與抱怨。
田間也能看到惠安女在精心照料著莊稼,走來一個中年女人,笑意盈盈地走出菜地和她打招呼,這是她在大學的同鄉會上認識的一位師姐,好像是數字媒體技術專業的。
她對這個師姐的印象尤為深刻,上學的時候看到大四的師哥師姐都在積極找工作或者考研、準備留學,只有這個師姐回老家相親結婚了。
如今師姐在鎮上的中學教書,袁景剛想說她應該是唯一一個在上海待過還愿意回學校教書的女人吧,結果師姐無奈笑道:
“我也算為數不多的去上海讀大學的惠安女吧。”
偏居一隅,即使見識過廣闊天地,也很難掙脫觀念的束縛。
惠安距離QZ市區并不遠,可這里民風卻未有質變,大多數惠安女都有“娃娃親”,甚至這里的女孩子在出生后不久,就被家人包辦著訂了婚。
一部九十年代初的香港電影就是提到過惠安女“不落夫家”的婚俗。她們婚禮后就要回娘家長住,直到生下孩子才能到夫家長住。
婚禮當天,新娘要穿黑鳳凰衣,是黑色衣褲,系著白銀腰鏈,那銀腰鏈是婚前夫家送給女子的聘禮之一。
邁過火爐走出娘家的祖屋,打著黑傘,由娘家的親朋好友陪送至男方家,也并沒有男方來接親。
只有在結婚的大喜日子里,惠安女才能梳這樣漂亮的發式,一般要耗時四五個小時,由五、六個心靈手巧的婦女一齊完成。
如果新娘子不小心把它弄亂了,自己是不可能整理好的,這是為了新婚之夜監督新娘。
新婚第一夜,新娘不能上床,只能站在床邊過夜。結婚三天后,新郎就會把新娘送回娘家。如果人們發現新娘的頭發亂了,就會被群嘲。
為了保持發式整齊不亂,通常新娘在新婚的三天三夜都不躺著睡覺,千方百計避免和新郎睡在一起。
此后,只有等到較大的傳統節日來到時,比如春節、清明、中元節,還有冬至和農忙的時候,丈夫才可以將妻子接回家小住一到二日。
如此反復,直到妻子生了孩子,方可名正言順地長往婆家與丈夫共同生活。
有很多新婦住在娘家,短則兩三年,最長的甚至有二十多年,一般是住個五到八年的樣子。
也就是說,她們在生下孩子之前,很可能每年在夫家的時間都不超過一個月。
回夫家的時候,還要用頭笠和頭巾包裹著僅露出眼睛和鼻子,也就是所謂的“封建頭”,直到晚上熄燈后才能去掉,第二天天亮又得跑回家。
因為惠安女到夫家要半遮面孔,和丈夫相處時又是夜間,因此也常出現夫妻多年互不相識的古怪事情。
惠安女在娘家生子是不吉利的,所以會在生產前被趕到夫家,也經常會有在從娘家到夫家的途中就生產的事情發生。
這種難以置信的婚俗糟粕據說是因為男人長期在外捕魚,女人在家務農做女工,才約定俗成的。
由于男性大量出海,惠安女的勞動能力備受重視,甚至被視作“婦德”的標準。
那部電影就提到過一個惠安女,因為跟自己的丈夫偷偷在土丘邊云雨,被鄉親舉報,村長要她老公當眾鞭笞她不守婦道,結果女人羞憤交加,一頭撞向魚叉自盡了。
泉州有句舊俗諺“好女不嫁惠安男”,正是要求女人對自己的絕對服從,打罵妻子是家常便飯,好吃懶做也是平常。
為了避免自己被視作懶惰的女人,惠安女常常在承受繁重勞作任務的同時“不敢吃飽”、“不敢睡足”。
雖然經濟生活獨立,但惠安女的地位仍然十分卑下。
電影里女主角的嫂子因為摔倒撒落了老公剛捕的一桶魚,就被老公拳打腳踢,最后也是被老公打死的,去世沒幾天,婆婆就開始為兒子相看新的妻子。
不同于衣著的光鮮亮麗,惠安女的生存史簡直是蒼白與血紅的屈辱史。影片的結尾,女主角為了抗爭命運的不公,最終也跳海自盡了。
上個世紀,惠安女經常手拉手一起投水自殺,姊姊妹妹相約輕生并不罕見。
建國前相當長的一段年歲,惠安女集體自殺事件達到了每周一起的程度,甚至一年之內,一個鎮子里竟然有一百多個惠安女輕生。
女性群體早已內化并認同了長此以往的性別價值觀念,根本無法從本質上改變惠安女的生活狀態。
屈辱和絕望在姊妹間傳遞,走投無路的她們最終用攜手奔赴死亡的決絕,向時代和社會做出有力的反抗。
歲月的更迭如同這浪潮,一波接著一波,永不停歇,一波惠安女集體自殺已成為血色的記憶,塵封在舊報刊的油墨鉛印中。
海邊的礁石堅固,在潮水一日復一日的沖刷下,也不得不改變自己的形狀。
大海有自己的節奏,有時是細流,潛移默化;有時會突然卷起洶涌的巨浪,興許一場變革會瞬間改變這個地方的格局,猝不及防地就將人們推進一個嶄新的時代。
惠安男女就好比是礁石和浪花,總有一天會找到彼此自洽的相處模式。
袁景本想讓蘇念來當主播的,畢竟自己現在大著肚子,行動不便,穿這些露臍的衣服也不好看。
科班出身的長得好看,談吐條理,氣質大方,怎么也都應該是她先來,可是蘇念說自己沒出過鏡,還有暈鏡史,難堪此大任。
師姐突然興奮地提醒她們,袁景以前在校電視臺也做過主持人,還幫影視專業的同學拍過作業。
蘇念一聽,更是吹起了彩虹屁,直言她是高中校廣播站的天花板。
別人的褒獎總會令袁景難為情,她總覺得別人的認可和贊美很不真實。其實,很多人都有被夸羞恥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