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冷冰冰的,像個冰窖,袁景在姚母寸步不離地監視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完一系列檢查,終于找了個上廁所的借口,到最角落的衛生間,費了好大力氣才把裙子脫下來。
黎夢壓低頭上的鴨舌帽,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手提袋,悄默聲地避開姚母的視線,偷偷溜進袁景隔壁那間,匆匆換好衣服,敲敲門板,把剛從身上脫下的T恤和背帶褲遞給袁景。
護士面若冰霜地將一沓單子遞到姚旌手中:“你們要的加急哈,HCG和尿檢化驗報告,妊娠期大概8-10周左右,B超報告要等明天上午了。不過有剛才那兩樣結果錯不了。”
姚旌原本還理直氣壯,可一聽到妊娠期就開始心虛,時間上倒是沒錯,兩個多月前他正和袁景打得火熱。
興許是最后那晚,就是他將袁景的事老實交代,并向陸雅妮賭咒發誓那一天,也是陸雅妮去公司打人前一晚,他估摸著和袁景也是最后一次了,所以就發了狠地愛了這最后一回。
甚至為了最極致的體驗,他肆意放縱了一次,可那時候袁景大姨媽剛走,還在安全期啊。
男人的嘴還真是騙人的鬼,上一會兒還在姑娘的溫柔鄉沉醉,提上褲子就能和別的姑娘訂婚。
兩個女孩拎著大袋子,不動聲色地從姚旌身邊走過,袁景聽到護士的話,還小聲和黎夢打趣:“你安排的這護士演員演技一流啊,說得跟真的似的。”邊說還在胸口隱隱豎起大拇指,已經在計劃如何慶祝這番劫后重生。
黎夢暗覺情況不對,張著嘴看向袁景,一側嘴角抽搐上揚:“我...沒安排誰啊?”對面的女孩正一臉錯愕地回應她。
“忽見天邊一火鐮,莫非玉帝在抽煙?如果玉帝不抽煙,為何又是一火鐮?“此情此景竟和某軍閥做的打油詩很配。
袁景不置可否地從姚旌手里奪過化驗單反復確認,她是大學學生物的,看這些不是問題。
果然,是自己中招了!她懷孕......兩個月了!
自己到底做過什么孽啊,姚旌難道是老天爺派來整她的蠱嘛?
她好不容易才接受這個人渣的玩弄和背叛,現在又送她一個更刺激的大禮包!她負氣地扯著黎夢的胳膊就往外走,姚旌這個人,還有他的家人怎么想怎么做,她都顧不得了。
這個人生的劇本她真打不下去了,真想一頭撞死,一了百了。
車里的兩個人都沒說話,這個上午實在太魔幻了,原本就是想去婚禮教訓那對狗男女一下的,沒想到,還解鎖了這么個意外收獲!
要不是黎夢餓得實在不行,硬拖著袁景去炸雞店,估計她這一天都想不起要吃東西。
然而,美食的快樂總是暫時的,饕餮過后,便是無盡的惡心,剩下一攤炸物她們倆眼饞肚飽,再不能下咽。
不知道這是不是孕吐反應,袁景感到自己的胸一陣脹痛,哭笑不得,陷入一種空洞的惆悵。之前她總以為是工作壓力太大,被供應商給氣得乳腺增生。
這家供應商也是倒霉,項目做得好好的,都快收尾了,項目經理小產了,換了袁景負責后,又被她投訴說氣得自己兩個多月沒來大姨媽。
現在想想,人家又做錯了什么?只是老實巴交的丙方而已。那家姓趙的老板還總感嘆,現在的女客戶真難伺候,怎么得了啥婦科疾病,都要怪在他們頭上,生活如此多艱,混口飯吃真不容易啊。
突然想起今天她倆是打著去供應商那盯片的旗號申請外出的,袁景買好單,擦擦嘴巴,大手一揮,指揮黎夢開車務必得去趙總那繞一圈,不然領導問起來不好交代。
回到公司已是下午,喝上兩泡茶,差不多就能下班了。
主管方銘正襟危坐地端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正無聊,余光瞟到迎面走來的兩個人,終于可以在下班前怒刷一波存在感:“回來了?”
雖然整個組都極看不慣方銘打官腔,可誰讓人家是領導呢,沒本事干掉人家,只能乖乖捧臭腳,袁景和黎夢齊刷刷地向領導,脫帽行注目禮,還露出白牙禮貌假笑。
方銘擺足了領導的派頭,皮笑肉不笑地敲打她們:“你們是早上就去盯片了?都這個點了,還回來干嘛啊?直接從供應商家下班不就得了。”
他一張口總要抖摟出他那散裝的實力,可越是這樣越是能精準地踩在底層斗爭人民的反骨上。
心里白眼翻得都快禿嚕皮了,可兩人還得賠一臉羞愧的訕笑,身為項目經理,這個時候袁景怎能不挺身而出,只見她恭恭敬敬地向領導匯報工作——
“也是我們昨天沒敲好具體時間,供應商那邊上班時間畢竟跟咱不同,那剪輯師到得晚,吃過午飯才來,我們下午才進的后期。”
領導剛想裝腔作勢地點評幾句,黎夢心領神會,立刻上前冒死補刀:
“報告老板,真挺不好意思的,主要也怪我太不專業了,生怕之前交接工作做不好,央求袁景一定帶我去供應商那沉浸式學習,
趙總那邊人都挺隨和,客氣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非要請我們吃飯,那哪好意思啊,公司的陽光工程我們還是要嚴格執行的,決不拿乙方一針一線!
當然啊,這次學習機會得之不易,我終于完完全全地參與體驗了整個工作流程,實在是受益匪淺啊。”
這番話說得有水平,甚至有些慷慨激昂,說得黎夢都把自己感動了,把方銘打得措手不及,他張嘴愣了半天,竟沒找到一個插話的氣口。一絲不悅掠過面孔,思考了半天,終究也沒想出合適的句子。
方銘的話匣子,全靠黎夢拿捏,所以也算是棋逢對手。無懈可擊的夢幻解題思路,袁景卻總也學不會。
干了這一個多月,傻子也能看出來,趙總和方銘之間肯定有些瓜葛,市場部的交易或多或少地存著些貓膩,不在這邊,便是在別處,反正雙方都吃不了虧。
據說徐千卉流產,就跟他們脫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