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塔不煙喬裝成蕭琳瑯的侍女，借為蕭琳瑯送信的由頭，進了宮中，見到了蕭瑟瑟。

蕭瑟瑟迸退左右，留蕭塔不煙私下說話，聽了耶律大石的請托，一口應允：“此大義也，我會去勸主上的。”

蕭塔不煙起身行禮：“我替大石謝謝文妃娘娘了。”

蕭瑟瑟看著蕭塔不煙欲言又止。

蕭塔不煙問：“娘娘是不是還有話要問？

蕭瑟瑟猶豫片刻，還是問：“他還有什么話帶給我嗎？

蕭塔不煙搖搖頭。

蕭瑟瑟神情略顯失望，繼而又神情舒緩了許多，點頭：“也好。”她忽然道：“塔不煙妹妹，你是個好姑娘，同為女子我看得出來你是喜歡大石的，是不是？”

蕭塔不煙語塞，忙搖頭道：“你，你別誤會，我，我才不喜歡那塊傻大石頭。”

蕭瑟瑟拉住蕭塔不煙的手，誠懇地道：“喜歡一個人不用講出來，別人也看得出，這么多年你為他多次出生入死，你對他的這份情我都看在眼里，感知在心里。塔不煙，我與大石今生今世永遠再也不可能做夫妻了。我希望他有人疼，有人愛，有人與他攜手共度余生，這個人你是最合適的，我真心希望你們兩個能夠在一起。你將這些話轉告他好不好？”

蕭塔不煙咬咬牙：“我才不會轉告他呢。”見蕭瑟瑟看著自己，她眼一閉，索性說了出來：“我要他喜歡我，就是自己喜歡我，與旁人無關。”

她睜開眼睛，見蕭瑟瑟神情傷感，不由有些慌亂，道：“你，你別難過。”

蕭瑟瑟搖搖頭，輕嘆一聲：“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可以一生隨心所欲，不受拘束。”她不像她那么勇敢，不像她那樣自由，她身上牽涉的人和事，太多太多。

蕭塔不煙看著蕭瑟瑟，心中也油然升起敬意，拱手道：“文妃，我也愿你心想事成。這個國家，需要有理想有奉獻的人去掌控。若有一天你需要我，我一定義不容辭。”

蕭瑟瑟見蕭塔不煙走了，叫來四皇子，開始教四皇子背詩。

耶律延禧來的時候，就聽到蕭瑟瑟在教耶律敖盧斡背詩：“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耶律延禧見左右要通報，擺手阻止，只在那里聽著兒子背詩，不由露出慈祥的笑容來。

就聽得蕭瑟瑟夸說：“真不錯，再背一遍，就能夠全學下來了。”

耶律敖盧斡：“我要好好學，像父皇。”

蕭瑟瑟：“嗯，皇兒要長大了要好好學習，你父皇……他也是文武皆能的。不但能作詩文，騎射也很好。”這話倒也不是違心，耶律延禧雖然毛病甚多，但的確文能作詩，武能騎射，只不過好壞就是見仁見智了。

耶律延禧在背后聽到，不由心花怒放。蕭瑟瑟入宮多年，雖然連兒子都生了，但耶律延禧卻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有多少份量，不想去細究，亦不敢去細究。如今聽到她背后夸獎自己，不由大喜，想著她平素當著自己的面，不如其他妃嬪那樣奉承，可背地里卻對自己亦不是沒有欽慕之情的。

想到這里，哈哈一笑，走了進去，抱起敖盧斡親了兩口，道：“父皇的寶貝兒，你可想父皇了？”

敖盧斡尖叫一聲，猛得抱住耶律延禧，大喜：“父皇——你什么時候來的？”

耶律延禧笑道：“就在你念著我的時候啊。”

敖盧斡咯咯笑著，天真地道：“那我以后多念著父皇，父皇是不是多來看看我。”

耶律延禧更加歡喜，笑道：“父皇也是天天念著你，最念的就是你呀。”

敖盧斡抱住耶律延禧的臉，用力親了兩口：“我也最念的就是父皇了。”

耶律延禧斜看著他：“那母妃呢？”

敖盧斡嘻嘻笑著：“母妃不用念，她天天就在我面前。”

耶律延禧笑道：“嘴甜的小東西。”說著一把將敖盧斡拋了上去，又接住。敖盧斡尖叫和笑聲差點掀了屋頂。

鬧了一會兒，耶律延禧才將敖盧斡交給乳母抱了下去，坐到了蕭瑟瑟的身邊。

蕭瑟瑟有些不適，微動了一下，耶律延禧握住她的手，深情地道：“朕竟不知道，你當著朕的面，什么都不說，背地里卻對朕滿心傾慕。”

蕭瑟瑟有些無奈：“主上，臣妾只是，只是……”

耶律延禧點頭道：“朕知道，朕明白。你雖然面上不說，但才是對朕真心的人，不像有些女人，當著朕的面說對朕如何愛慕，背地里卻盡是自己的小算計。”

蕭瑟瑟只好不語了。

耶律延禧道：“朕這次來，就是同你說，朕要御駕親征，臨走的時候，最不放心的就是你與敖盧斡。朕走的時候，會留下親兵保護你們。朕走后，你就深居簡出，不要輕易與人相見，免得落人口實，也不要與人相爭，萬事忍耐，等到朕回來，自會與你作主。”

蕭瑟瑟心中微微一動，她從來不曾聽到他這般語重心長的囑咐，心里想著，雖然他許多事情上很糊涂，待我母子，卻是真好，當下點頭道：“臣妾必遵守主上教導，保重自身，不與人爭執，萬事皆等主上回來再說。”

耶律延禧點頭：“如此，朕也就放心了。”

蕭瑟瑟想了想，道：“主上這次率大軍離京，萬事要小心。多與賢臣商議，兼聽則明。”

耶律延禧聽了這暖心之語，十分高心，豪言道：“你放心好了，朕有七十萬大軍，踏平女真，易如反掌。”

蕭瑟瑟又道：“主上率重兵離京，京城的防務，須得交與可信的人才是。”

耶律延禧道：“你放心好了，朕有決斷，蕭奉先向來深得朕心，京城防務交給他最放心。”

蕭瑟瑟心里咯噔一下，強笑道：“主上，臣妾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請問主上。”

耶律延禧笑道：“朕知道你想問什么，你是不是想問，朕為什么一直對蕭奉先信任有加？”

蕭瑟瑟苦笑道：“主上用人，自然有主上的道理。只是蕭奉先私心甚重，行事難以服眾，犯錯多次，不知主上為何對他多次原諒。容臣妾說句不當說的話，人說蕭奉先得寵，是裙帶關系。可臣妾覺得，主上對蕭奉先，比對皇后娘娘寬容多了。”

耶律延禧縱聲大笑：“幸而他長得相貌尋常，否則的話，是不是就有人編派他是朕的男寵了！

蕭瑟瑟嗔怪地道：“主上，你怎么拿自己開這樣的玩笑——”

耶律延禧笑道：“是啊，蕭奉先私心重，難以服眾，所以越是這樣，他所有的一切，都要依賴于朕的恩典。”他的笑容微微收斂：“所以，誰的忠誠都有可疑的，只有蕭奉先對朕，是必須忠誠到底，無法投效他人的。人哪，不怕小處有暇，就怕小處無暇，壞起事來，才真要命。”

蕭瑟瑟震驚地看著耶律延禧，仿佛看一個怪物。

耶律延禧問她：“怎么了？”

蕭瑟瑟輕嘆一聲：“主上的話，臣妾理解不了，臣妾只是覺得，過去學的一切，都要被顛覆了——

耶律延禧笑指著她道：“你呀，還是太單純了。”

蕭瑟瑟鄭重地道：“不管怎么樣，臣妾還是反對把京城交與蕭奉先，就憑他不能服從這一點，萬一有變，只怕他按不住局面。”

耶律延禧：“那依你之見呢？”

蕭瑟瑟道：“以臣妾看，必當是皇族宗室，人品可靠，也有足夠能力的人。”

耶律延禧心一動，看向蕭瑟瑟：“看來你有人選舉薦？”

蕭瑟瑟心中一驚，忙搖頭道：“臣妾沒有人選，一切自由主上圣裁。”

耶律延禧卻就：“朕倒是有個人選。”

蕭瑟瑟問他：“誰？

耶律延禧道：“越王叔，耶律淳。”

蕭瑟瑟緊握手心，抑制住心跳，面上依舊微笑：“越王叔，他不是遠在東京，此番討伐女真，正是在他的轄地。”

耶律延禧道：“他是個守成的人，一旦東征，我看他的能力不足。我也有心將他調回來，坐鎮中京。他父子都是老實人，掉個葉子怕砸到頭的這種。但他父親任皇太叔、皇太叔祖和天下兵馬大元帥多年，于朝中來說也頗有威望，萬一出事，也能夠鎮得住情況。”

蕭瑟瑟欣慰地笑道：“主上這是老成謀國之策。那，東京留守您打算調誰接任？”

耶律延禧道：“蕭奉先說他的弟弟蕭保先可以勝任此職。”蕭保先是蕭奉先另一個弟弟，雖不如蕭嗣先壞得出名，但也是蛇鼠一窩的貨。

蕭瑟瑟直接給他個白眼：“他的兄弟壞主上的事，壞得還不夠嗎？”

耶律延禧笑了：“別這樣嘛，朕不留蕭奉先，也是為你著想。朕怕萬一消息不通，你與敖盧斡的性命就捏在他兄妹的手里了。但是也不能不給個平衡嘛。”見蕭瑟瑟依舊不高興，笑道：“來，給朕笑一個。”

蕭瑟瑟搖頭：“我笑不出來。”

耶律延禧笑道：“那朕給你笑一個，文妃娘娘不生氣了，好不好？”

蕭瑟瑟無奈，只得勉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