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耶律大石也到了鄭王府，去見蕭普賢女。他到京城也有數日，恰好蕭普賢女出門，他前去銷了差使，又接了新職，忙碌數日，聽說蕭普賢女已經回來，忙前去問安。

到了鄭王府，侍從說昨日已接到拜貼，王妃吩咐到練武場上去見她。

一行人到了練武場上，但見正中兩個女子正在交手，一穿紅色，一穿藍色，打得正是起勁。耶律大石細看之下，但見穿紅色的正是蕭普賢女，但穿藍色的頗為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但見那兩個女子打得你來我往，竟是不相上下，只是藍衣女子頗有些狠勁，蕭普賢女幾個假動作之下，藍衣女子不退反進，倒逼得蕭普賢女退了兩步，眼光撇見耶律大石一行前來，當下架住藍衣女子的劍，笑道：“好了，今日就到這里為止，大石來了?！?

兩人停下手來，接過侍女遞來的巾子，一邊擦著，一邊走向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忙恭敬行禮：“參見姐姐，姐姐一向可好，王爺可好，相爺可好？”

蕭普賢女將雙手搭在耶律大石肩膀上，上下打量著耶律大石：“好，都好，我們都好。只是大石，你倒是瘦了很多，看著叫人心疼?！闭f著扭頭對旁邊的藍衣女子道：“塔不煙妹妹，你說是不是??？”

眾人皆是一怔，一齊看向那藍衣女子，好半天不敢相認。

耶律松山有些不敢相信地低聲確認：“你，你是老大——

蕭塔不煙雙手叉腰：“怎么，欠扁了，才三年，就敢不當我是老大了?！?

耶律松山看到這熟悉的動作，這才敢認，不禁贊嘆：“老大，幾年不見，你真的成美人啦。以前你偶而穿一次女裝，雖然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可還認得出來?？涩F在要是在路上遇上，我肯定不敢認你了?！?

蕭塔不煙瞪他道：“你這是什么鬼話？”

蕭剌阿不忙將耶律松山撥到一邊去，奉承道：“老大，怪不得說女大十八變，你這是三十六變啊。你現在簡直跟仙女一樣了。”

耶律術薛猛點頭：“對對對，我也是。”

耶律松山哪里會讓這幾個兄弟壓著自己說話，趕緊找好話奉承：“老大你真美，整個中京城再也找不到比你更美的姑娘了?！?

耶律術薛再點頭：“對對對，我也是?！?

耶律松山瞪眼：“術薛，你能不能不要跟我們學話？”

耶律術薛：“你說得對，但老大變成這樣了，我、我、我張不開口了。”

蕭塔不煙虛虛對幾個家伙在空氣中踢一腳：“滾犢子?！?

蕭塔不煙轉向耶律大石，點頭，淡淡地道：“大哥！

耶律大石半晌，才低聲：“塔不煙，你真成大姑娘了。”

蕭塔不煙揚頭看著耶律大石，問：“我美嗎？”

耶律大石點頭：“美。”

蕭塔不煙卻又問：“我美還是蕭瑟瑟美？”

耶律大石愣住了。”

蕭塔不煙：“怎么，三年了，你還是放不下她？甚至提到她，就不會說話了？”

耶律大石搖頭：“不，不是的。她……”

他“她”了半日，竟不知道說什么好，待想好了一張口，卻發現蕭塔不煙已經走進去了，不禁有些茫然若失。

耶律松山、蕭剌阿不和耶律術薜相互交換著眼神，發出怪聲。

耶律大石的臉紅了。

蕭普賢女在一邊暗嘆一聲，她今日有意把他們叫到練武場，又不事先告訴蕭塔不煙，就是希望他們有一個重新開始的機會，可沒想到大石嘴笨，這幾個兄弟又耍活寶，生生錯過了機會，只得道：“你們別鬧了，快進屋吧?！?

幾人進了花廳，耶律松山等人有說有笑，蕭塔不煙眼睛依舊不看耶律大石。

蕭普賢女看著耶律大石：“你這次回京不走了嗎？”

耶律大石憂慮地點點頭：“主上剛恢復我的翰林承旨職位，以后就留在京城了?！?

蕭普賢女：“回到京都是好事，可是你好像滿腹心事？”

耶律大石嘆息：“姐姐，這里沒有外人，實話跟你說吧，據我分析女真部用不多久可能就要會造成遼東動蕩，可是主上好大喜功，蕭奉先禍亂朝綱，簡直如同當年的乙辛。無論我怎么勸說主上要多關注女真那邊的情況，主上都不聽我的?！?

蕭普賢女聽了這話，不禁吃驚：“有這么嚴重？”

耶律大石點頭：“是?！?

蕭普賢女猶豫道：“我本來要下個月去南京陪鄭王的，既然這樣，我覺得還是留下來好，也好隨時關注中京城的動向。萬一國家有事，我也好與伯父、王爺聯絡，以免朝廷受到損失。”

耶律大石：“姐姐能這樣做，真讓大石佩服?！彼f著，看向蕭塔不煙：“塔不煙，你覺得呢？”

蕭塔不煙冷哼一聲：“我天天和姐姐在一起，還要你問?！?

耶律大石被頂回來，摸摸鼻子不說話了。

蕭普賢女看了看蕭塔不煙，又看了看耶律大石，笑了：“大石，你們剛回來，你的府邸好久沒人居住，需要收拾，這兩天你們就住在我這里吧，等你那邊收拾好了，再回去住。”

耶律大石一怔：“這，這不方便吧？”

不想耶律松山、蕭剌阿不、耶律術薛竟異口同聲道：“大哥，方便，太方便了！

耶律大石瞪他們：“你們——”

蕭塔不煙瞪他：“怎么，你不愿意?！?

耶律大石連忙搖頭：“不不不，沒有?！?

耶律松山三人互使眼色，竊笑不已。

當晚，鄭王府布置了酒宴，連蕭斡里剌等人也都聚過來，眾人久別重逢，喝得甚是盡興。

耶律大石也喝上了幾分酒意，見其他人又要勸酒，忙躲了出來松口氣。順便到院中坐坐。

他坐在院中，看著月光，幾分酒意漸去，想起這幾年恍若一夢，心中嘆了一口氣。

忽然聽得身后腳步聲響，他順口問：“可是姐姐？”

扭頭一看，卻是蕭塔不煙。

蕭塔不煙走過來遞給耶律大石一盅茶，沒好氣地道：“這是普賢女姐姐讓我給你送的醒酒茶?！?

耶律大石伸手接過茶，目光看著蕭塔不煙。

蕭塔不煙被看得很不自在：“你看什么？是不是不習慣我穿女裝？”

耶律大石搖頭：“不，挺好的。我說過你應該過正常女子的生活，你能這樣，我就放心了。”

蕭塔不煙聽了這話，不悅地道：“你以為，你讓我改變，我就得改變呀，我只是因為每天和普賢女姐姐在一塊穿男裝不大合適而已，才這樣穿著?！?

耶律大石嘆道：“女孩子就要穿女孩子的衣服，這三年我跟松山他們一起，一直想著你，不知道你在中京過得好不好，沒有了松山他們，是不是不方便，也不知道你現在怎么樣了……”

蕭塔不煙的神情慢慢放松下來。

耶律大石忽然來了一句：“我還以你嫁人了。”

蕭塔不煙臉色立刻變得難看了：“我為什么要嫁人？”

耶律大石：“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我走了，把松山也帶走了。我想你離開我們這班人，跟著普賢女姐姐，讓她帶著你穿衣打扮，出入那些后族女子的場合，或許你會漸漸融入她們，成為一個正常的姑娘家……”

蕭塔不煙惱了，打斷他：“放屁！這么說，這些年你一直當我不正常了？”

耶律大石看慣了蕭塔不煙混不吝的男裝樣子，如今看她一身女裝柳眉倒豎的樣子，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不，塔不煙，我不是這個意思。”

蕭塔不煙瞪他：“那你什么意思？”

耶律大石低聲下氣：“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以前我們無話不談，可這次回來之后，感覺你好難說話，動不動就生氣。從前我說你，你不是這種態度對我。”

蕭塔不煙冷笑：“人都會變的，你還不是一樣？說過走后經常來信的，走了那么久，除了頭一年來了幾封信之外，后來就只有過年一封報平安的信。就這樣，你還敢說以前？”

耶律大石自知理虧：“我沒忘，只是、只是……你也知道，兀納宰相的事，是我連累了他，我后來也不敢再給你們寫信?！币娛捤粺熒鷼庖撸泵Φ溃骸捌鋵嵨覍懥?，就是，就是后來都沒寄出來。”

蕭塔不煙問他：“沒寄出來，現在呢？”

耶律大石低頭囁嚅：“都燒了，事過境遷后覺得我寫的那些都是傻話和沒用的話，就只會發牢騷……我都沒好意思留下來。”

蕭塔不煙哼了一聲：“誰信你，你騙鬼去吧！

蕭塔不煙說完氣哼哼地轉身離去，但在轉身之后，卻不禁笑了起來，她怕耶律大石看出來，急忙而去。

耶律大石看著蕭塔不煙的背影，神色復雜。

蕭普賢女在遠處看到這一幕，笑著搖了搖頭，追了過去。

卻見蕭塔不煙回到自己房中，正坐在燈下發呆。

蕭普賢女推門進去，道：“傻妹妹，你這是何必呢，喜歡他，就直接告訴他，何必跟他賭氣？”

蕭塔不煙眼珠一轉：“誰跟他賭氣。姐姐，你不懂。”

蕭普賢女笑道：“我不懂什么？”

蕭塔不煙道：“我現在告訴他，他肯定會覺得對不起我，然后就會想補償我，會想娶我，以后也會一輩子努力對我好，遷就我……可他的心里卻是迷糊著的，這樣的感情，我才不要。”

蕭普賢女一怔，問她：“那你要什么？”

蕭塔不煙道：“我要他打心底想著我，念著我，我不用說他就能夠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而不是這樣傻呼呼的……

蕭普賢女問她：“可他要是一直想不明白呢？”

蕭塔不煙看著對方，認真地道：“姐姐，我不是必須要嫁一個男人，更不是那種沒有男人就認為自己‘誤了年華’，‘虛度一生’的市井蠢婦。男人女人，都是一樣的，同樣是一個人出生，一個人死去的。憑什么女人要綁定一個男人才叫‘正常人生’？滑稽得很呢！”

蕭普賢女也笑了，笑著搖頭：“你說得很是呢，是我著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