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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白天不懂夜的黑

  • 兩生花
  • 黑眼睛
  • 13609字
  • 2024-11-11 16:14:23

1

北京某醫院腫瘤科病房里,白熾燈映在人臉上,每個人都顯出一種得了肝炎似的病態。

來蘇水的氣味兒很沖,范思哲覺得鼻子很癢,忍不住對著窗戶響亮地打了兩個噴嚏。病房里太安靜了,噴嚏聲竟把他自己嚇得打了一個哆嗦。

一直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的張思怡,看著他的滑稽樣,忍不住笑出聲來。范思哲聽到笑聲,并不開心,反而渾身都不自在起來,他緊皺著眉頭,在病房里來回地踱著步。

身穿白底藍豎條病號服的張思怡,瘦削的小臉因為激動而紅潤生動,本來黯淡無光的眼睛,此時也透出了神采,她的目光一直追隨著范思哲,充滿依戀。她很想告訴這個焦躁不安的男人:“你的心事,我知道。可是,你對我思雨姐姐的關心,怎么能超得過我呢?”但她沒有說話,而是從化妝包里掏出一支口紅來,仔細地在嘴唇上涂抹著。收拾完畢,她看了一眼手腕上精致的手表,深夜十一點了。她掀開被子要從床上下來。

范思哲聽見床上有響動,趕緊走過來把張思怡摁?。骸八尖?,你要干嗎?這么晚了,你是病人,應該好好休息?!?

張思怡搖頭:“不!咱們走,去看看我姐姐?!?

“思怡,別鬧了。你瞧瞧你,這么弱的身子,又已經幾個月沒過下床了,你還能起來去看思雨?”范思哲遲疑了一下,又搖搖頭,“不,不,不行!你還是躺下睡覺吧?!?

不知怎么回事,張思怡卻生出了一股子蠻勁:“思哲,你這人真煩。你一直不停地走來走去,你以為我看不出你那點心思?我和思雨是雙胞胎姐妹,你都放心不下她,何況我呢?”

張思怡找到了去看思雨的充足理由??煞端颊苓€在猶豫。他不是不想去,而是張思怡做過兩次大手術,現在實在是太虛弱了,經不起折騰。

張思怡主意已定,趁著范思哲溜神,再次從病床上坐起來:“思哲,求你了,帶我去看看姐姐,好嗎?我特別想看看姐姐的孩子?!?

“你不用著急,等你姐生下小寶寶,我抱過來給你看不就得了嗎?”

“嗯……不嘛。我知道小寶寶快生了,我有第六感。你快快帶我去吧!”張思怡撒嬌。

范思哲知道攔不住,只好點頭表示同意:“好吧?!?

此時,在同一所醫院的產科病房里,張思雨躺在病床上。子宮一陣陣收縮,陣痛襲來,她眉頭緊皺,咬牙硬挺著,汗水不停地往外冒。張媽媽守在床邊和她說話,想減輕她的痛苦:“疼得越來越厲害了吧?實在疼急了,就喊出來,不要忍著?!?

“媽,您不是說過嗎?哪個女人生孩子有不疼的。媽,我一定能順利地生出小寶寶,您不用你擔心。我倒是有些擔心妹妹,您去看看她吧?!?

張媽媽握住女兒的手,溫和地責怪道:“你呀,真是個操心的命。都什么時候了,你還管思怡呢?她那兒有思哲陪著,能出什么事呀?你就放心吧!”

“噢——噢——媽呀!好疼哦!”張思雨忽然喊叫了起來。一陣疼痛過后,一股熱流從她雙腿間流出。

“??!你怎么了?”張媽媽揭開被子一看,床上已然濕了一大片。“小琴,你快些去喊醫生,羊水破了,快生了?!睆垕寢尲鼻械睾爸”D?。

過了一會兒工夫,張思雨被護士送進了接產室。

張媽媽和小琴坐在接產室外的長椅上,心急火燎地等待著。

“張阿姨,您看您看,思怡姐和思哲哥來了?!毙∏偻蝗唤衅饋?。

張媽媽做夢也想不到躺了快一年的病秧子思怡,竟然起來了,她趕緊吩咐:“小琴,你去病房里抱床被子來鋪這兒,好讓思怡躺著舒服些?!闭f著,張思怡已來到母親面前,張媽媽扶住了女兒的腰身。

“阿姨好。”范思哲不敢正眼看張媽媽,生怕她會責怪自己沒看住張思怡。

張思怡見媽媽老看范思哲,忙幫腔:“媽,不怪思哲,是我自己非要來的!”

“好了,你不用說了。我猜就是你使的花招,想看小寶寶嘛。”

“嗯,媽,還是您知道女兒的心思?!?

小琴抱來了棉被,鋪到長椅上。張媽媽攙著女兒:“過來,你躺下休息。”

“哇——哇——”清脆的嬰兒啼哭聲,打破了夜晚的寂靜。眾人都擁到了接產室的門口。

“誰是張思雨的家屬?”緊閉著的大門終于打開了,護士抱出一個嬰兒大聲問。

張媽媽、張思怡和范思哲圍住了護士。

護士沖范思哲笑笑:“你是孩子的爸爸吧?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都一樣?!庇袕埶尖谏磉叄端颊艿讱獠蛔悖暭毴缥?。

“哎呀,不管男女,我們都喜歡!”張思怡看起來比誰都精神,把臉湊過去,恨不得貼近了嬰兒咬上一口,“來來來,讓小姨抱抱。寶寶,我是小姨,你要記住哦。仔細地看看……”

護士笑出聲來:“哎,你這人,一點常識也沒有,剛出生的孩子,眼睛都還沒睜開呢,怎么能認得你?”

“我的外甥一定能記住小姨?!睆埶尖虉痰卣f,“護士小姐,讓我抱一下好嗎?”

“你小心點,娃娃太嫩了。恭喜你們,是個男孩兒?!弊o士的臉上也一片喜色。

張思怡捧著小寶貝,張媽媽幫忙托著,范思哲欣喜地在旁邊看著剛出世的嬰兒。

“把娃娃給我,該送到育嬰室去了?!弊o士從張思怡的手里抱過嬰兒,“好啦,我把他抱走了,你們明天再來看他吧。”

護士剛一轉身,張思怡突然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體支持不住,往后便倒。范思哲一把將她抱?。骸八尖∷尖?!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這是怎么啦?大夫!大夫!快,救人啦……”范思哲抱著張思怡一溜小跑,送到急救室,醫生護士立即進行搶救。

“腎上腺素一支,強心劑一支,心內注射?!?

……

“心跳、呼吸都沒了?!?

……

“瞳孔已經擴散,記錄一下時間。”

……

“一點五十五分?!?

“各位親屬,非常抱歉,我們已經盡力了?!?

2

張思雨一直忘不了剛到北京的那個冬天,那年的冬天很冷,很冷。

北京火車站廣場上人頭涌動,猶如一群忙著搬家的螞蟻。張思雨和張思怡姐妹倆就混雜在其中。

北風呼呼地刮著,電線桿子上的廣告旗被寒風吹得啪啪作響,地上不時有紙片被狂風卷到半空,在空中打著旋兒。

張思雨的長發被風吹得亂飄,蓋住了臉。張思怡哈哈大笑:“姐姐,瞧你,快變成披毛鬼啦!”

張思雨看看妹妹,她那一頭短發支棱著,活像狗尾巴草,便也咧嘴樂開了:“死丫頭,你以為你好看了?咱們都可笑,誰也別說誰?!?

兩人各自拉著一個行李箱,茫然地看著滿街飛奔往來的汽車及人行道上黑色的人流,車站廣場的報時鐘“當——當——”地發出清脆的響聲。已經是晚上七點了,她們卻不知道要在哪兒落腳。

姐妹倆的心情開始緊張起來。張思雨從背包里掏出一張北京地圖,借著燈光在上面一陣狂找。張思怡則不停地搓著被凍得通紅的手,有些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搞的呀,連個地圖也看不明白。咱們到底去哪兒呀?確定了沒有?”

張思雨被妹妹一催,眼淚就快要掉下來了。是呀,北京這么大,到底去哪兒呀!雖然張思雨還沒想明白,但她既然是姐姐,總得拿個主意。她忽然想起來曾聽人說北京的海淀區怎么怎么好,到了海淀,好像人人都變成了北大才子似的。于是她咬咬牙,對妹妹說:“咱們去海淀吧?!?

“好嘛?!睆埶尖鶓艘宦暎窀ㄏx似的跟在姐姐后面。

姐妹倆冒冒失失地上了一輛到達海淀的公交車。車上人擠人,活像裝在罐頭里的沙丁魚。車一開動,張思雨一個趔趄,倒在一個乘客身上。張思雨被那乘客扶了一把,站穩一看,是位帥哥,當即羞紅了臉,怯怯地道了歉:“對不起。”那帥哥好像沒有聽見,不予理睬,雙眼一直盯著車窗外面。

公交車慢慢地搖擺著,到了終點站,姐妹倆不得不下了車,放眼一看,滿眼是望不到邊的黑咕隆咚的田野。

張思怡驚嘆一聲:“媽呀!這還不跟農村一樣嗎?這到底是哪兒呀?”

張思雨看見有騎自行車的人路過,忙上前打聽:“喂,先生,請問這里是不是海淀?”

“對,沒錯,這里是海淀?!?

姐妹倆到站牌跟前一看,上面寫著“巴溝”。張思怡恨恨地踢了路牙子一腳:“媽的,還是在家好。這巴溝怎么跟山溝溝似的,人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張思雨冷冷地哼了一聲:“嗯,是啊,在家好,在家好!是你嚷嚷著要出來呀?!?

“人家還不是為了你,怕你一個人孤單,來陪你嘛?!?

張思雨氣兒不順:“嗯,怕我孤單,你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張思怡不以為然,一副“你別惹我,煩著哩”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張思怡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她擼了擼頭發,扯了扯有些發皺的衣裳,往馬路邊一站,看見一個過路的人就嫣然一笑。

張思雨趕緊把她拉回來:“你干什么?!這是哪里你不知道嗎?咱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的,萬一遇上個流氓什么的,怎么辦?”

張思怡咯咯笑:“這兒是北京,首都人的素質哪能那么低啊。再說了,這兒鬼影子都沒一個,還流氓哩,要真有個肯耍流氓的,咱也豁出去了?!?

寒風仍在肆虐著,掉光了葉的禿瓢樹立在那里,活像無人理睬的孤魂野鬼。姐妹倆衣著單薄,被冷風一刮,都快凍成冰棍兒了??磥?,北京也不太歡迎這兩個入侵者啊。

張思雨搓了搓被凍僵的手指頭,從妹妹手里拎過行李:“咱們別在這兒傻站著了,往東有一條挺寬的馬路,咱們就往有燈光的地方走吧。”

兩人一直向東,本以為能看見燈光的地方,一定不會很遠,哪知道走了一個小多時,才看到一個小區。

小區里有一家小賣部還亮著燈。見門還開著,姐妹倆帶著一身寒氣,掀開棉簾子走進去,店里只有一個小老板正無聊地看電視。張思雨走上前問:“請問,這兒哪有便宜的旅館呀?”

小老板看她們一眼,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便宜?哪兒找去呀!有,我還想要呢?!彼蛄恐@兩個“北漂女”,白白凈凈、清清爽爽的小模樣,一個是長發,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睫毛長長的,好似洋娃娃;另一個是短發的,和長發女孩一樣可愛。兩個女孩的鼻尖都有點發紅,想來是被寒風吹的。

“是剛來北京的外地人吧?”小老板嘻嘻笑著。

張思怡嘴快:“是呀,我們剛從南江來的?!?

“哦,南江啊。這北京滿大街走的都是外地人,南江在哪兒呀?誰分得清哪個是南江人,哪個是北江人?”小老板故意逗弄她。

張思怡吃了癟,氣鼓鼓地愣在那兒。張思雨真不想搭理這個犯貧的小老板,但人在矮檐下,哪能不低頭?這么一想,她甜甜地笑了:“那您是哪兒的?”

“我就北京本地的?!毙±习逡荒樧缘?,“你們是雙胞胎吧?長得真像??!”

張思怡忙接腔:“是呀,是呀,您看出來啦,您真好眼力。”

小老板眨了一下眼睛:“你們倆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而且都還長得這么漂亮?!?

“真他奶奶的,盡說廢話。雙胞胎要長得不像,那還叫雙胞胎嗎?”張思雨心里暗暗罵著,可她仍好脾氣地說:“您能告訴我們,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便宜的旅館嗎?”

閑聊夠了,小老板也熱心了起來:“你們稍等,等我關了店門,就帶你們去?!?

姐妹倆在小店門口等著,又累又餓,凍得瑟瑟發抖。張思怡拉起姐姐:“來,咱們跳一跳,就沒這么冷了?!眱扇吮钠饋恚斑?,咚,咚”的聲音,在寂靜的冬夜里,沉悶地響著,與北風的呼嘯聲融合在一起。

小老板關了店門,姐妹倆對視了一眼,便跟在他后面往前走。到了一棟樓的樓梯口,他往黑洞洞的地下室一指:“到了,就數這里便宜了?!?

“天堂旅社”。地下室入口的橫眉上,四個猩紅的大字赫然入目。

???這就是“天堂旅社”?黑洞洞的,跟墳墓一樣,還“天堂”呢,簡直就是地獄!姐妹倆對望一眼,向小老板道了謝,然后往黑咕隆咚的地下室里鉆去。

地下室陰暗潮濕,一股發霉的味道沖鼻而來,張思怡猛地打了一個噴嚏,這一聲脆響在地下通道里似一陣驚雷,把張思雨震得全身一顫:“媽呀!你想嚇死人?。俊?

張思怡揉了揉鼻子,甕聲甕氣:“嘿嘿,我鼻子癢癢。你什么都管,可你還能不讓人打噴嚏?”

張思雨笑道:“誰管得了你呀!你把我嚇著了,我還不能說一聲兒啊?”

姐妹倆一路斗嘴,走到一個拐彎處,只見一個大媽裹著在一件厚厚的藍色大衣,躺在一張長椅上打瞌睡。

張思雨上前輕敲了一下服務臺的桌面:“大媽,我們住店?!?

“哦,住店呀?”那大媽不耐煩地嘟囔著,打了個長長的哈欠,又抹了抹掛在嘴邊的哈喇子,冷冷地說:“我們這兒有兩人間和四人間的,你們要什么樣的?”

“兩人間的?!苯忝脗z異口同聲。

大媽伸出手來:“每晚一百二,押金兩百?!?

張思雨下意識地摸了摸錢袋,囁嚅著:“那四人間的每人多少錢?”

“一人四十,兩人八十,押金不變。”

張思雨慢慢掏出錢來:“我們住四人間的?!?

“那好。你們去106,這是鑰匙。另外,這里沒有熱水,不能洗澡的?!?

張思怡一聽不能洗澡,火氣立馬往上拱:“你喊什么呀,說話不能小點聲嗎?我們又沒聾,聽得見!”

“你這小姑娘這么橫呀!不想住算了,把鑰匙還來,你們找別地兒去!”那大媽也不是善碴兒,立即追了過來。

張思怡不甘示弱地還要說什么,卻被張思雨一把攔在身后:“大媽您別生氣了。我妹妹不懂事,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房間我們要了?!?

張思雨一手拉著行李,一手拉著妹妹,越往里走,怪味兒就越濃烈。張思怡小聲嘀咕:“不能洗澡,豈不是要叫人臭死!”

到了106房間,打開門一看,已有兩張床上擺放著東西,卻不見人影。

在昏暗的燈光下,張思怡拉開空床的被子一瞧,白色的被子已成黑的了,她皺了皺眉:“姐,這被子有一股子怪味兒?!?

張思雨也拉開了另一床被子:“一樣的,你就湊合著吧,睡著了就聞不到味兒了。”

“嗯,也只能這樣了?!睆埶尖贿吚蛔樱贿叴蛑罚敖?,北京真大啊,從車站到海淀都花幾個小時,能趕上咱們老家到省城的時間了?!?

“是啊。睡吧。”張思雨也打了個哈欠。

第二天醒來,張思雨推了推妹妹:“思怡,快起來,咱們得去找工作了。”張思怡耍賴似的嗯了一聲,翻個身又睡過去了。

張思雨到水房里去洗了把臉回來,看見另兩張床上的住客已經回來了。

這是兩個妖艷的女子,一高一矮,都化著極濃的妝,大冬天里還穿著黑色鏤空的針織衫,下著真皮的超短裙。被北京夜晚寒冷的北風吹了一晚上的張思雨,看了她們那身打扮,覺得自己全身都發冷。

高個兒女子看著張思雨問:“你們是昨晚來的吧?”

張思雨點了點頭。

“我叫肖玲,是南江的?!卑珎€兒女子說。

張思雨大吃一驚,真沒想到在這里也能遇見老鄉。但看這兩個女子的打扮,好像歌廳里的小姐,她便少了熱情:“我也是南江的?!?

“哦,難怪,聽你說話也帶著南江口音呢?!?

張思雨不失時機地打聽:“外面好找工作嗎?你來北京多久了?”

肖玲搖搖頭:“我不行,沒有文憑,找不到好工作。剛來時我找了一份工作,老板只給三百元一個月,還不夠房租和飯錢,何況我家里還指著我寄錢回去。所以,我干了半個月就不干了,現在金玫瑰夜總會坐臺?!?

3

張思雨和張思怡剛走出地下室的門口,就感到一陣眩暈。冬日的太陽白晃晃地掛在天上,透過林立的高樓,揮灑在小區的便道上。姐妹倆的眼睛被陽光刺痛了,本能地揉了揉,禁不住在心里感嘆:這真是兩個不同的世界啊。

張思雨前后左右地看了看,罵了一句粗話:“噫,他娘的,我們這過的哪是人過的日子?活像兩只地老鼠?!?

張思怡咯咯地笑了:“姐姐,你什么時候也學會罵人了?你這比喻還真形象,不過,恐怕這世界上誰也沒見過像咱們這么大的老鼠吧?!睆埶尖鶆傋邘撞接植[了眼:“姐,你說有像咱們這么漂亮的老鼠嗎?你說,要真有這么漂亮又這么大個兒的老鼠,人還會除‘四害’嗎?”

張思雨哈哈大笑:“那么大個兒的老鼠,不是鼠妖,那也該是鼠精?!?

“那好,那咱們現在就改名兒,一個叫乖乖鼠,一個叫鼠乖乖?!?

姐妹倆邊走邊鬧,很快到了海淀鎮上。

海淀鎮上人頭涌動,車聲和人聲混雜一片。幾天前的積雪被人踩車碾后,活像烏賊噴出的墨汁兒。姐妹倆小心地走在街上,看著風馳電掣而過的汽車,有些不敢邁步。好不容易蹭到一個報攤前,各買了一份報紙。

“哎,姐,你看,這兒招售樓小姐,最好是學過建筑的,需了解相關知識,底薪一千,外加提成……”

張思雨收了自己手上的報紙,去看妹妹那份。

“嗯,我們還是去那家地產公司應聘吧??戳诉@么多招聘信息,就數它給的工資高,關鍵是還有提成。”張思雨從背包里掏出地圖查看,“這上面的地址,可是在亞運村啊?!?

“嘿,亞運村算什么?要能找著工作,奧運村咱也去?!睆埶尖还勺踊沓鋈チ说膭蓬^。

兩人到了亞運村,在一個公用電話處打了無數個電話詢問招聘的事。在打最后一個電話的時候,張思雨發現有一個年輕男人一直在看她們,不過她沒有太在意。

她們在亞運村的一個小區里找到了廣告上所寫的“鴻翔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剛走進公司大門,一個衣著光鮮的女子迎了出來,她臉上化著淡淡的妝,紅唇嬌艷誘人,保養很好的手指甲上涂著鮮亮的玫瑰紅指甲油,足蹬一雙及膝皮靴。在老家時,張思雨張思怡是出了名的姐妹花,她們的穿著打扮引領著小城的時尚潮流,可沒想到這一進了北京城,她們那身自以為傲的咖啡長褸,頓時就變成麻袋片似的,土里土氣。

張思雨心知此次面試關乎前程,無論如何不能自卑,于是假裝鎮定地走向前去。

“您好?!彼龥_這個女子微微一笑,“請問這里招聘售樓小姐由誰負責?”

那女子揚著眉,挑剔地看了她一眼:“你們是來應聘的?來,這邊坐吧。”

張思雨和張思怡掏出簡歷放在桌上。

“呵呵,你們是雙胞胎姐妹,一個叫張思雨,一個叫張思怡?”漂亮女子一笑,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你們可都不是學建筑的,張思雨學的是中文,張思怡學的是美術?!?

張思怡接了話:“我們從小學美術,對美有一定的鑒賞能力。雖然我們不是學建筑的,但美學和建筑有很密切的關系,美學可以發揮在建筑上。最關鍵的是,我們倆都會熱愛這份工作……”

那女子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張思雨:“我叫陶麗娜,銷售部經理?!?

張思雨看了看,把名片遞給妹妹,她能看得出來這次面試是由陶麗娜負責的:“陶經理,相信我們,只要給我們機會,我們絕不會讓您失望的。”

正說著,一個年輕男人走了過來,陶麗娜見狀,忙站起身來:“嗯,你們先回去等候通知吧?!?

打發了張思雨姐妹,陶麗娜來到年輕男人的面前,嫣然一笑:“世杰,肖大少爺,你今天怎么過來了?”

叫肖世杰的年輕男人也沖她一笑:“工地上的事忙完了,我回來找董事長辦點事?!?

“我還以為你是專程來看我的呢。”

肖世杰笑了笑:“你這么個大美人,有總經理罩著,還嫌不夠?”

陶麗娜笑出聲來:“有總經理罩著不如有大少爺您罩著管用呀!”

陶麗娜那眼神那話語,都帶著曖昧,肖世杰心里不禁一動。但他腦海里很快浮現上次在公司走廊里看見她和叔叔肖桐勾肩搭背的一幕,剛剛活動的心思便又悄悄地摁了下去。他告誡自己千萬不可會錯意,表錯情,于是岔開話題:“剛才來應聘的兩個小姑娘怎么樣?”

“不怎么樣,一看就知道是剛到北京的外地小妞?!?

肖世杰促狹地眨了眼睛,心里暗笑:兩年前,你陶麗娜不也是一個什么也不懂的外地小妞嗎?他正色道:“我看這兩個小姑娘不錯,‘佳麗名苑’就要開盤了,你現在招人,先進行培訓,到時候正好派上用場。”

陶麗娜聽肖世杰這么說,知他已經決定了,就覺得特沒勁,心說:這銷售部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可她嘴里應著:“好,肖大少爺,我聽您的,把這兩個小妞都招來。您滿意了吧?”

肖世杰知陶麗娜心里不樂意,但仍點點頭:“好啊,只要是有利于公司的事情,你就多干吧,有勞啦?!?

董事長辦公室寬約六十平方米,一邊是辦公區,一邊是會客休閑區。一張大大的紅木班臺,夸張地擺放在辦公區正中央。班臺的背后是紅木雕花書櫥,擺滿了各類書籍。班臺右側,有一組轉角深棕色真皮沙發,豪華而霸氣。班臺的正對面是一組紅木雕花嵌玉多寶格,放著一些秦磚漢瓦。

見辦公室里沒人在,肖世杰便在沙發上坐下。冬日的暖陽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臉上,竟有些癢癢的感覺。

不一會兒,肖雄和肖桐一塊兒進來了。

“爸爸,二叔?!?

肖桐走過來握住肖世杰的手:“你這個大忙人,今天怎么有空過來?”

“公私兼顧,看看爸爸,再辦點公事?!毙な澜芸纯锤赣H肖雄,又看看肖桐,目露笑意。

“哦,那好,等一會兒辦完事了上我屋里坐坐,我那兒有剛從國外帶來的好酒,咱們喝一杯?!?

肖世杰沖肖桐笑笑:“好,一定去?!?

肖雄在叔侄倆說話時一直在看文件,這會兒他招招手:“肖桐,你過來看看這份企劃書是怎么回事?‘佳麗名苑’的定位是白領公寓,價位怎么定得這么低呢?這房子要這么賣出去了,我們可就蝕本了。你去把那個陶麗娜給我叫來,讓她把企劃書拿走,重新做市場調研?!?

肖桐見肖雄不悅,不敢怠慢,忙起身:“哥,這份企劃書還是我把它拿走吧,我讓她重新弄一份。”

“去吧。”肖雄揮揮手。

肖桐走出去了,肖雄才抬起頭看著兒子:“你那邊怎么樣了?‘佳麗名苑’的工程結束了嗎?”

“‘佳麗名苑’已經封頂了。再過兩個月就是春節了,如果‘佳麗名苑’能在近期上市,這肯定是最好的時機。如果錯過了春節,那就是錯過黃金檔期了。”

肖雄沉吟了一下,走到兒子身邊,近距離地打量著兒子。兒子越來越像自己了,一舉手一投足,連神態都跟自己年輕時一樣。特別是那雙鷹樣的眼睛,那么富有神采,那么咄咄逼人。忽然間,他覺得兒子真正長大了,做事情已經有了一套非常獨特的方式,看來假以時日,自己就可以放心地將公司交給兒子了。肖雄心中略感安慰,說話的語氣變得溫和了:“世杰,‘佳麗名苑’不是你負責的第一個樓盤吧?”

“爸爸,我還負責過‘水景豪庭’的市場推廣?!?

說起“水景豪庭”,那可是業內的開山之作啊,一想起這事,肖雄就對兒子就又多了一分贊許。當年的北京,像“水景豪庭”這樣的小區還很少,地產開發商都認為做這種高檔的TOWN HOUSE風險太大,不敢在京城建這樣的樓盤。但是肖世杰提出了“給北京人的水景豪宅!讓北京人體驗來自北歐的異國風情”這種理念,樓盤一經推出,便受到追捧,形勢看好。

最近,肖桐和陶麗娜負責的“佳麗名苑”的推廣似乎并不順利,肖雄擔心這個樓盤會砸在手上。兒子在這個樓盤上傾注了很多心血,如果營銷失策,兒子的心里很可能會蒙上陰影。他既望子成龍,自然是要將兒子扶上馬,再送上一程的??墒?,他又不愿意讓肖桐認為他父子倆搞家天下,所以他一直隱忍著,但心里的那份急切,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肖世杰又怎么會不了解父親的心思?他比父親更想把這個樓盤做成北京的經典。畢竟,這是他自主設計的第一個樓盤。

他起身從冰柜里拿出一罐冰水,給父親倒上,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他一口氣喝下冰水,緩緩道出自己的想法:“一開始‘佳麗名苑’就被定位為白領公寓,面對的消費者,是月薪七千到一萬五的消費人群??紤]到白領是既講究生活品位,又追求舒適生活氛圍的群體,所以小區內配套設施齊全:有供業主休閑的會所、游泳館、網球場、咖啡廳、游戲廳,還有免費的地下停車場?!邀惷贰孕粜蜑橹?,是考慮到現在的白領通常以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的年輕人居多,如果戶型太大,首付必定高,首付高則影響銷售。現在二叔他們把價位定得太低了,雖然首付也低了,可是如果按照這個價位銷售,我們還掉貸款后,就沒有盈利了。我覺得我們可以采用‘高定價,低首付’的銷售策略?!?

“對,非但沒有盈利,還可能蝕本,哪個商人愿意做虧本的生意???”肖雄點點頭,“那你說價位定在多少比較合適?”

“我認為五千五到六千是比較合適的價位。可是,二叔和陶麗娜認為這個價位太高了,理由是周邊小區的房價定位都在四千五到五千之間?!?

“是嗎?據我所知,那些樓盤推出的是大戶型,而且社區的品質也不如‘佳麗名苑’??墒俏覀冊趺床拍茏屬I房的人知道我們的樓盤與眾不同呢?”

這是一個難題,肖世杰還沒想好該怎么辦,只能回答:“我也沒想好,您容我再仔細想想?!?

4

張思雨和張思怡面試后到附近的商場轉了一圈,這才到公交車站去等回海淀的公交車。張思怡扯了一把張思雨的衣袖:“噯,姐姐,你快看!剛才咱們去應聘時碰到的那個男人!”

“哪兒呀?”隨著張經思怡手指的方向看去,張思雨果然看到了那個男人,他正一邊接聽手機,一邊東張西望。張思雨不太容易記住一個男人的容貌,但這個男人給她的第一印象,卻不可謂不深。他并不是很帥氣,如果讓她來評分,他的外表頂多能給個六七十分。但他有一雙攝人的鷹眼,這雙眼睛能看到人的骨子里去。她曾看到書上說,長著這種眼睛的男人,都是兇猛而且有智慧的。

“喂,姐姐,你看他帥嗎?”張思怡興奮地問。

張思雨悄悄地擰了妹妹一把:“嗯,快轉過來。你怎么跟花癡似的,老盯著人看不禮貌?!?

“你討厭啦!哼!假圣人。”張思怡恨恨地拍了姐姐一巴掌。

“好了嘛,你還真生氣啦?”正說著,公交車到了,張思雨催妹妹,“快,上車?!?

姐妹倆又回到了她們深惡痛絕的地下室。張思怡把鞋往地上一扔,身子重重地摔到床上。張思雨看妹妹的鞋躺在屋子中央,替她撿到床邊。張思怡一見,便撤嬌:“姐,再麻煩你一下,給我倒杯水喝。一天沒喝水,嗓子眼兒都快冒煙了。”

張思雨看妹妹一眼:“哎,我又不是你雇的保姆,憑什么你喝水要讓我倒?自己起來倒。”

“哎呀,姐,幫幫忙嘛,誰讓咱們倆是雙胞胎呢?媽媽不是說了嗎?咱倆其實就是一個人,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所以,你幫我倒水,就是給你自己倒?!?

張思雨苦笑著:“你這個癩皮狗,還真會找理由。好,好,我幫你,就是幫我自己?!彼沽艘槐_水塞到妹妹手里,“小心燙??!要燙著了,可是你,而不是我?!?

張思怡吹了吹開水,喝一口,又看著姐姐:“你說我們今天表現怎么樣?咱們能一塊兒被錄用嗎?”

“我哪兒知道啊。公司里通常都不允許沾親帶故的兩人在同一個部門工作的,我們姐妹倆,還不知道誰會被錄用呢。”

“姐姐,如果我們都被錄用了,咱們就一起去;若只錄用一個,我們就都不去?!?

“若只錄用一個,無論是誰,都是你去?!?

“不嘛,我就喜歡和姐姐在一起?!?

“你得了吧。你這會兒說得好聽,小時候媽媽做新衣服,哪回不是你先挑?”張思雨撇了撇嘴。

“哎喲,真小氣,還姐姐呢。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你還記仇呀?”張思怡嘟著嘴撒嬌,“好啦,姐姐,妹妹知道錯了,以后我再也不和姐姐搶東西啦。”

張思雨也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原本是想要讓著妹妹的,結果倒像是控訴。但妹妹甜得化不開的一聲“姐”,一聲“知錯了”,立即使她的不愉快煙消云散了:“好啦,我才懶得記仇呢。我是在想,你以后結了婚,難道也要我陪著?”

“那,當然——不要啦。”張思怡一臉調皮。

自從面試后,張思雨姐妹一步也沒敢離開地下室,只要一聽見走廊里的電話鈴響起,就像耗子似的支起耳朵。

同屋住的高個兒女孩見這姐妹倆悶悶不樂的,搭訕道:“喂,同屋的,我叫阮玲玉,別人叫我阿玉?!?

一聽這名字張思怡就想笑,張思雨悄悄捏了妹妹一把,忙說:“哦,你好。我叫張思雨,我妹妹叫張思怡……”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已是下午四點多了,張思怡見阮玲玉還沒有出去的意思,很奇怪:“你怎么不出去呀?我還以為你們晚上都要陪客人呢?!?

張思雨拉了一下妹妹,這個小動作恰被阮玲玉看見了:“沒事。今天我有些不舒服,上醫院了。”

張思雨一聽說她上醫院,聯想到那些臟病,心里就泛出股膩味來。

“姐,不如咱們先出去吃飯吧?”張思怡看出姐姐的不安,連忙解圍。

張思雨心領神會,站起身:“好,走吧。”

剛走出地下室,張思怡就迫不及待地說:“姐,去租一套房子,咱們趕緊搬家吧。”

“我也是這么想的。那個阮玲玉沒說她上醫院的時候,我還沒有意識到害怕,現在我擔心得要命,一想起來都起雞皮疙瘩……”

“嘻嘻,阮玲玉,阮玲玉……”

“怎么啦?你要想叫瑪麗蓮·夢露也沒人能管得了你。”

“嗯,那倒是。”張思怡點頭。

兩人邊走邊聊,突然,張思雨被貼在路邊墻上的一則租房廣告吸引住了:“出租一居,五十六平方米……”張思雨眼睛一亮,趕緊掏出筆在手心里記下電話和聯系人。

張思怡湊上來看了一眼,催促著:“走,趕緊打電話去?!?

張思雨撥通了電話,過了一會兒,傳來一個男聲:“喂,請問您找誰?”

張思雨咽了一下口水:“我想租房,找范先生。”

“我就是?!?

“范先生您好,我們想看一下房子,可以嗎?”

“現在啊?好好,十五分鐘后你們來吧。”對方似乎有些猶豫。

姐妹倆在小區里轉了一會兒,就去敲范先生家的門。

防盜門開了,張思雨吃驚地看著開門的人:“你好,你就是范先生?我們見過?!?

“是嗎?在哪里?”范先生滿臉疑惑。

“哈哈……”張思雨樂了。應該說,范先生是張思雨到北京后第一個記憶深刻的男人。他身材高大,鼻子高挺,一雙虎目炯炯有神。這位范先生就看著她樂,也沒接話,努力地回憶著可能與眼前這個女子有關的場景。

張思雨心知他肯定想不起來的:“你別想了,我告訴你吧。那天晚上大約七點,在一輛開往海淀的公交車上,我差一點摔倒,還踩了你一腳?!?

“噢!我想起來了。當時是有人把我的腳踩得生疼,原來是你呀!”范先生笑得像個孩子。

張思怡受了冷落,有點不高興了:“你們真是有緣啦,誰踩了誰一腳還記得這么清楚,看來緣分真是不淺呢!”

張思雨被妹妹陰陽怪氣地噎了一下,有些尷尬。范先生看看張思雨,又看看張思怡,笑了笑:“你們長得跟一個人似的,不過性格卻大不一樣哦?!?

“這么會兒工夫,你就能看出性格來啦?”張思怡不屑地撇著嘴。

張思雨生怕妹妹嘴里長出扎人的獠牙,忙岔開話:“范先生,我們看看房子吧?!?

“好,好,你們跟我來。”范先生領她們進屋,“房子是一室一廳的,臥室十四平方米,客廳稍大一點,也就十六平方米。如果就你們兩人住,那是足夠了?!?

張思雨看看臥室,只見床上用品及床頭那些東西的擺放,絲毫沒有顯示主人要離開的意思,不禁犯了嘀咕。

范先生好像是看透了她的心事:“是這樣的,我要出國學習,還要暫住四五天。過了這幾天,房子就空出來了。等我一走,你們就可以搬進來了。”他指指家具和電器,“這房子里的所有東西,你們可以無償使用,只要我回來的時候,東西都還在?!?

“哇!那太好啦!我保證這些東西一件不少,屆時一定完璧歸趙?!睆埶尖拥锰饋?。

范先生提出交換一下名片,張思雨尷尬地搓著手:“對不起,范先生,我們剛到北京沒幾天,現在都還在找工作哩?!?

“哦,沒關系。”范先生大度地說,“那你們找的工作有方向了嗎?”

“好像有了,在亞運村,一個叫鴻翔地產的公司,我們前天去應聘了,不過現在還沒有確切的消息。”張思怡快人快語。

范先生微微一笑:“你們應聘的時候,是一位姓陶的小姐接待你們的吧?”

“是呀,你怎么知道?”張思雨忍不住開了個玩笑,“難不成你有千里眼?誰面試我們,你大老遠都看得清清楚楚?”

范先生原本怕交淺言深,不肯多說,可經不住姐妹倆的軟磨硬泡:“前不久我去過那家公司,他們公司的內部網絡系統就就是由我負責的,所以那里的人大部分我都認識?!?

“噢,太好啦!”張思怡拉著姐姐的胳膊蹦著,“那麻煩你問問,看看他們錄用我們沒有?”

范思哲被兩個女孩的熱情狠狠地電了一下:“好吧,我明天給陶經理打個電話。”

回到地下室,張思雨翻出范先生的名片看。

范思哲,超霸網絡公司高級工程師,網絡部經理?!胺端颊?,范思哲……好熟悉的名字哦,好像在哪里見過?!?

張思怡從姐姐手里搶過名片:“嘻嘻,范思哲,不就是有錢人披在身上的那張皮嗎?商場里這種品牌的衣服得上萬呢。這人真怪,取這么個名兒,上面的名頭還真挺唬人的,只是不知道這個公司有多大?”張思怡一邊笑一邊自言自語,她的思緒像天上的云彩般飄飛起來。

張思雨呵呵一笑:“真的是件衣服啊,只是那種衣服太貴,工薪階層可消費不起?!彼娺^超霸網絡的宣傳攻勢,又接著說:“你沒看到咱們到海淀鎮上時,滿大街都是超霸網絡的廣告?能做這種大規模的廣告,公司肯定小不了?!?

5

范思哲從總經理辦公室開完會出來,有同事告訴他:“剛才有個小姐給你打電話,一會兒還會打來。”

“噢,謝謝啊?!闭f著,桌上的電話急促地響了起來。

“喂,您是哪位?”

一個女聲在電話里甜甜地說:“喂,你好。我是你的房客,張思怡啊?!?

“張思怡?”范思哲努力回憶著那天晚上來看房的女孩,“哦,我的房子還沒有騰出來呢,后天就差不多了?!?

“哎呀,我不是說房子的事。我在街上逛,看到你們超霸公司的牌子了,所以給你打個電話?!?

“哦,這樣啊。那你想不想進來參觀呀?”

“可以嗎?我不會打擾你工作吧?”

“沒事,你進來吧。”

同事在邊上看著范思哲的高興勁兒:“嘿嘿,怎么啦,要離開北京了還想再泡一妞兒不成?”

范思哲呵呵笑:“是啊,這個女孩挺可愛的,她還有一個姐姐,更可愛?!?

張思怡走進超霸網絡的辦公區,視線在一間一間被隔開的門里搜尋著,見人就打聽網絡部在哪兒。

她推門進了網絡部,見范思哲正向自己招手,便笑著走了過去。

“張思怡,這里人多不方便,咱們還是到外面去吧?!狈端颊芮穆暤?。

同事見范思哲要出去,故意說:“沒什么不方便的,這位子讓給你們,我正好有事要辦呢。”

范思哲自顧自抱了紙箱,不理會同事的打趣,領著張思怡向接待區走去?!霸趺聪氲絹碚椅??你要明天來,我就離開這里了?!?

“哦,是嗎?幸虧我今天來了。我一直覺得網絡公司很神秘,所以想參觀一下?!睆埶尖闷娴貣|張西望。

“你感覺我們公司怎么樣?”

“剛進門就被你轟出來了,能有什么感覺?倒是看著你們這個公司部門挺多的,網絡部、設計部,還有研發部、項目部,你們這個公司挺大的哈?!?

范思哲笑了:“你還說你沒感覺,我們公司的主要部門你都看見了?!?

“剛才有個男的說了個什么‘營銷部’,我怎么沒看見啊?”

“哦,對了,營銷部正在招人,你要不要去試試?”

范思哲帶著張思怡到營銷部,敲開經理室的房門。

營銷部經理錢仁生一看是他,笑起來:“思哲,你怎么過來了?你不是要走了嗎?什么時候走?”錢仁生一邊和范思哲說話,一邊打量他身后的女孩。

“后天上午十點的飛機?!?

“哦,那我不能送你了,我們今天晚上聚聚,給你餞行,怎么樣?”

“好哇,謝謝了。”范思哲答應著,又拉過張思怡介紹,“這是我的一位朋友,叫張思怡,剛來北京,想找份工作。”

錢仁生看著張思怡說:“我們見過了,剛才她還向我打聽網絡部。”

范思哲提醒了一下張思怡:“趕緊叫錢經理,只要他點頭,這事就妥啦。”

“錢經理好。”張思怡熱切地看著錢仁生。

錢仁生被張思怡火辣的目光燙了一下,趕緊站起來:“哦,好啊,我給你們倒杯茶?!?

張思怡忙說:“還是我來吧。”

待張思怡坐定了,錢仁生問:“你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帶簡歷來了嗎?”

張思怡今天本不是來應聘的,就把帶簡歷的事忘了,她在包里掏了半天,尷尬地呆住了。錢仁生心知這個丫頭什么也沒帶,便道:“沒帶簡歷和畢業證吧?這樣好了,你自我介紹一下吧?!?

“我是南江師范學院藝術系畢業的,學的是美術,剛到北京,還請錢經理多多關照?!?

錢經理笑著說:“原來是學藝術的,難怪你會忘事兒,藝術家的特性。我們這個部門主管市場營銷,跟商場里賣東西的差不多,只不過我們不是直接把貨賣給個人,而是賣給某個團體。你明白我說話的意思嗎?”

張思怡似懂非懂,但她仍然點頭,她隱約覺得這位錢經理在擔心她的散漫會影響工作。

錢仁生沉吟片刻又說:“這樣吧,你明天帶著簡歷和學位證明直接來找我。但是說好了,我只給你三個月的試用期,如果三個月試用期滿,你還不能適應這里的工作,你自己主動請辭。”

范思哲碰碰張思怡:“還不快向錢經理道謝?!?

“謝謝錢經理。”

范思哲拍拍錢仁生的肩膀:“謝謝你啊,好哥兒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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