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忠不費一兵一卒拿下譚城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鮑韜面前。
趙國傅和刁太常兩人的姓名,鮑韜聽都沒聽過。
兩個未能在史書上留下一筆一墨的無名之輩,縱使有些心機和算計,但總歸差點意思,否則也不會被鮑忠給收拾了。
但鮑忠還抓獲了濟南王劉赟,這讓鮑韜很是意外。
“濟南王殿下,別來無恙乎!”
兩名士卒將反綁著的劉赟押入了帳中。
“你就是鮑氏三將中的老二?揚威將軍鮑韜?”
鮑韜嘴角微微一抽:“正是在下!”
劉赟直挺挺站著,脖子向上一仰:“難道泰山鮑氏的后輩、鮑少府的嫡子,竟也這般粗鄙無禮么,見到諸侯王,也不懂得行禮問安嗎?”
“莫非你是藐視劉氏皇親,意圖謀逆?”
“好大的帽子啊!”鮑韜哈哈一笑,屁股卻沒挪動半分,“倘若對意圖不軌的諸侯王,本將也要恭恭敬敬行禮的話,那才是意圖謀逆呢!”
“你……”劉赟直接被噎住,惱聲道:“就憑一些刁民眼見,就想定本王不軌之罪,你未免也太異想天開了!你難道不知,諸侯王犯法,當上陳朝廷,先交由宗正卿審議,而后再奏明天子!”
“到時候上奏朝廷,看天子是信你一個外人,還是信我這個同宗叔侄的,將軍!”
鮑韜被逗樂了:“好啊,那就上奏朝廷,看法官,啊不,看宗正和天子到底會信誰的!”
劉赟愣在原地,看著對方臉上的自信從容,他心中慌亂更甚。
一個是無兵無權的虛位諸侯王,一個是麾下有精兵猛將的實權將軍,雖說鮑韜與把持朝政的董卓先前相互攻伐,但在政治上,卻從來沒有永遠的敵人。
不信你瞧袁紹袁術兄弟,董卓殺了他們親兄長袁基,以及親叔叔袁隗一家五十余口,二袁說不報仇就不報仇了。
經歷過世子之爭的劉赟甚至懷疑,二袁在聽到袁家嫡長子袁基的死訊后,暗喜還大于悲痛呢!
保不齊董卓為了緩和與關東諸侯的關系,準了鮑韜的奏表呢!
念及此,劉赟不禁真的有些害怕了,卻仍嘴硬道:“就算本王有罪,然非本國官員,并無檢舉揭發本王之權,否則一律按攀咬誣蔑之罪論處,你縱有將軍名號,又能奈本王若何?”
“是這樣么?”鮑韜面露狐疑之色。
穿越這三年以來,鮑韜雖然有在努力學習漢代的各方面習俗知識,但也只是學了個半吊子。
身后正在啃肉充饑的鮑忠卻對一個士卒出聲道:“你,去把吳質給我叫來!”
鮑韜轉過頭:“吳質?”
鮑忠抓起第三張肉餅:“此人乃我帳下一庶族子弟,頗通漢律,喚他來一問便知!”
說話間,身穿親兵鎧的吳質,已經小跑進了帳內,俯身便拜。
“原濟陰決曹掾之子吳質,拜見二將軍、三將軍!”
所謂庶族子弟,和平民子弟不是一回事,而是專指門第較低的世族。就好比寒門,也只是相對“高門”而言的,并非指貧民階層。
門第,可是講究家學傳承的,平民字都不識得,哪有門第啊!
高門,如汝南袁氏家學《孟氏易》;弘農楊氏世傳《歐陽尚書》、《京氏易》,憑引經據典而累世公卿,故而門生故吏滿天下;而寒門庶族學不到上乘儒經,則研習漢律、漢禮、漢樂、天文占卜,這樣也能憑所學出任地方小官吏。
就比如吳質,家世研習漢律,好幾代人做決曹掾、獄掾史這樣的小吏。到他這一輩,長兄繼承了父親的決曹掾職位,他也只好離鄉另謀出路。
“回二將軍的話,此言屬實,非國中有檢舉權之官員,或有監察權之州刺史,并不能檢舉本國諸侯王。”
“哈哈哈哈,鮑韜,你可聽到了!”
劉赟瞬間神氣了不少,扭了扭身子:“還不快給本王松綁!”
“綁縛諸侯王,乃是謀逆之罪,爾等就不怕殺頭么?”
“二哥,”鮑忠擦了擦嘴,提起了一根棍子,“這鱉孫裝模做樣的,讓我揍他一頓就老實了!”
劉赟聞言炸了毛:“你敢辱罵王子皇孫,本王必要你好看!”
鮑韜一揮手攔住鮑忠,捻了捻胡子茬:“吳質,我記得諸侯國國傅,也是有檢舉之權的吧?”
吳質俯首道:“這是自然,國傅身負輔弼教導藩王之責,雖不能參與國政,但若藩王犯法,亦有諍諫及檢舉之權!”
鮑韜眼中精光一閃:“如此便好!”
“替我寫一份奏表,告發濟南國傅趙汜,擅自干預國政,狠狠參他一本!”
“這……”吳質先是一怔,旋即立馬明白過來,“二將軍之兄為濟北國相,與趙國傅同級,自然有權揭發檢舉趙國傅不法之舉!”
劉赟一時有些發懵,沒搞懂鮑韜的用意。
難道是見得罪不起自己,便想把罪責都推到趙汜頭上,與自己緩和關系?
“鮑韜,你知道怕了就好,還不快給本王松綁,伺候本王高興了,或許孤還會同你聯名上表!”
鮑韜搖了搖頭,實在不知道劉赟哪來的自信。
“大難臨頭還不自知,可悲!”
“把趙國傅帶進來,一邊提審,一邊寫奏表!”
“啊?”案邊的刀筆吏一驚,筆都嚇掉了。
他還沒見過這種寫奏表的方式。
鮑韜看了他一眼:“你寫不了,便換他來寫!”
“吳質,執筆!”
“小人領命!”
趙汜很快被押了上來,聞聽鮑韜要借兄長鮑信之手,告發他干預國政、聚眾淫祀、貪贓枉法等罪名,直接慌了神。
“冤枉啊,揚威將軍,這些都是濟南王讓小老兒做的啊!”
劉赟直到此時,才搞懂鮑韜的用意。
但此等陽謀,他破不了,只能氣急敗壞道:
“你個糟老頭壞得很,孤千不該萬不該信了你的邪,若非你出言蠱惑,本王豈會行差踏錯?”
兩人相互指摘,各執一詞,劉赟說是趙汜蠱惑他,趙汜說是劉赟脅迫他,兩人互相攀咬,很快便把罪狀事實全都抖了出來。
吳質運筆如飛,悉數記了下來。
原來,劉赟是想效仿陳王劉寵,招兵買馬做一實權諸侯王,但除了教導輔弼自己的濟南傅趙汜,并沒有其他官員敢與諸侯王交往。無奈之下,劉赟便聽信趙汜出的鬼主意,買通了能夠自由出入王宮的巫祝,暗中把持濟南國內的城陽景王祭祀,并借機把許多官員拖下了水。
近半年來,黃巾賊大興,濟南國相憂懼病死,劉赟和趙汜沒了管制,行事更加肆無忌憚。
原本兩人想借著濟北兵犯境,將譚城鐵奴武裝順理成章收為己有,再借著祭禮,多搜刮些錢糧,為今后招兵買馬作準備。
而年輕氣盛的劉赟一時玩性大發,竟親自扮作巫祝出宮主持祭禮,沒成想卻碰上了鮑忠。
“好了,把他們兩個分開,再讓他們各自寫一封奏表告發對方!”
見仇恨拉得差不多了,鮑韜當即揮了揮手。
有了這兩封表文,鮑韜掌管濟南國便是輕而易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