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本打算再將養一日,才出發回南京,但突然接到鳳陽來信。
說南京局勢有變,馬士英希望福王能夠盡早回師。
事出突然,朱由崧想到當初史可法當初避而不戰,心中便一直思緒不寧。
登基稱帝,改元弘光,是朱由崧所有計劃中的第一環。
而且他此前已殺丘磊,也想趁機鏟除左良玉這一不穩定因素。
朱由崧佇立船尾,凝視淮安城,點燈火漸次隱沒于夜色中。
要是他當初聽從盧九德選擇明哲保身,此刻淮安城恐已被高杰亂軍肆意踐踏,淪為人間煉獄。
看到淮安恢復夜生活,說明自己付出并非徒勞。
此乃他第一次,如此真切體悟到天子牧民之責。
臨行前,他最后探望了沈通明,叮囑其安心養傷之余,同時務必密切留意淮鹽走私一事。
既然許定國一直默許淮鹽走私,便說明其與闖順之間,關系千絲萬縷,隨時可能背叛大明。
自從高杰一事后,朱由崧知曉大明各路總兵,其實都在逐漸流寇化。
原因很多,主要是朝廷沒有足夠錢糧全面兜底,維持不了這些軍隊用度,導致他們可以借故自行籌措軍費。
一旦沒有財政大權這個緊箍咒,總兵在亂世的危害性,甚至遠超真正流寇。
而最致命的,是大明欠缺一支精銳京營,沒有絕對武力震懾各地總兵。
在他看來,許定國比高杰危害性更大,因為高杰說到底只是鬧餉滋事,而許定國在賣國求榮,性質完全不同。
所以他吩咐沈通明,定要密切留意宿遷情況。
這次回南京,原本打算帶上劉澤清,但是心中又忌憚許定國倘若投敵。
闖軍便能借運河之便快速南渡,徑直插向淮安,乃至直搗鳳陽。
目前淮安城千瘡百孔,根本無力抵擋闖軍。
只好讓劉澤清加緊防備,不能只顧著日夜耕耘李自成前妻邢氏。
“殿下,奴家怕你著涼。”
一道軟軟糯糯的吳音自他身后傳來,乃是素娘。
事情是這樣的,當天朱由崧自己瀟灑離開宴春樓,不帶走半點塵埃。
但路振飛卻將素娘銘記于心,又命鴇母尋人,得知其為某鹽商妾室后,雖未親自相見,但吳萬年知道后立馬將素娘拱手奉上。
素娘對此淡然處之,自賣身入青樓之日起,她便知道此身是貨,一片朱唇萬客嘗。
當初被“媽媽”賣給吳萬年為妾,也沒人征詢過她意見。
如今吳萬年將她轉送巡撫路振飛,自然也不會與她商量。
素娘早就認命,雖然路振飛年事已高,身上也有股老人的味道,但畢竟是個從二品淮揚巡撫,也算是不幸中之大幸。
只是未曾料到,路振飛找來一群大媽,以黑布蒙頭將她帶走。
她一度懷疑路振飛有特殊癖好,暗道自己命運多舛。
一路輾轉送至船上,她全然不知發生何事,直至被放開后見到沈公子,方知曉其真實身份竟是福王殿下朱由崧。
朱由崧也很震驚,他發誓沒有找人綁架素娘上船,是路振飛這老腐儒自把自為。
生怕素娘與他行過茍且之事,不想龍脈流落民間,于是把素娘綁上船。
“素娘有心了。”朱由崧見她楚楚可憐,不忍心冷落她。
素娘剛到福王旗艦,發生很多事,她深知只有朱由崧能護她周全,所以迫切希望伺候他。
“殿下,奴家先去為你暖床。”
朱由崧心中一緊:“不必了,聽盧九德說的話,否則他真的會殺了你。”
素娘一臉失望,欲言又止地離開。
其實朱由崧也很為難,船上突然多了一個嬌滴滴青樓女子,不消片刻就捅破了天。
馬君綽知道后,氣得直跺腳不理睬朱由崧,徹底斷了他念想。
雖說馬君綽并非女主人,理論上不該生氣。
她并非氣朱由崧風流,而是覺得素娘身份遠遠及不上她。
朱由崧解釋過都沒用,但是盧九德的反應更多,上來就要將素娘沉江。
還說她如果懷上龍胎,可能并非朱由崧的種,日后麻煩不斷,只能殺之以絕后患。
朱由崧反駁道:“怎么可能確保,那如果馬君綽懷上了,也無法證明就是本王的。”
盧九德詫異地看著朱由崧,知道他從來沒接受過皇子教育,不知道這等事也是正常。
便命人找來記錄,整本沉甸甸的書冊,翻開只有第一頁有字。
清清楚楚寫著,某年月日,王幸馬氏君綽于淮安東劉伶臺,三度承恩。
盧九德一臉嚴肅道:“陛下和馬君綽說的每一句話,都記錄下來了,若馬氏有孕,自然可以查證。”
朱由崧大為震驚,奪過冊子一看,竟真的每句話皆有記錄,頓覺面紅耳赤,想要撕毀。
盧九德制止道:“這種起居注,共有兩份。”
朱由崧很無語,雖然他知道皇帝都有起居注,本以為昨晚只是一夕歡愉,誰知道原來是真人表演。
若日后都如此記錄,定會影響房中體驗,問道:“大伴,本王尚未登基,可否暫且不錄?”
盧九德語重心長道:“在臣心目中,陛下早已登基,只不過是等儀式走完而已。
而且陛下尚無子嗣,若無起居注,將來太子身份必為人詬病。
殿下,天子無后是大忌,臣斷不會阻止陛下幸女,甚至臣可以去物色一批。”
朱由崧無法反駁,只能聽任安排。
心道:‘真人表演就表演吧,反正有資本炫耀。
說不定日后留存后世,會有大明弘光皇帝房中考面世,名垂千古。’
朱由崧突然想起盧九德要將素娘沉江之事,便問道:“大伴,你剛剛說鼓勵本王多留龍血。
卻要殺素娘,可是因她曾為人婦?”
“不然,只是臣無法確定是否龍種,所以按我大明慣例,沉江殺之以防萬一。”
“那要如何證明?”
“良家女子入宮半年為佳,像素娘這種最少需要一年,也是讓她自證清白。”
“那為何馬君綽不用死?”
“若非她是鳳陽總督之妹,單是善妒這一條便足以取其性命。
更別說昨夜她早就該死三次。”盧九德神色冷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