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杰見劉澤清已與他西翼部隊廝殺一團,心中已有不祥預感。
他此前讓李成棟埋伏,看來已經遭遇不測。
小兵傳來消息,李成棟果真戰死。
高杰暴跳如雷:“劉澤清,竟敢殺我手下大將,定要將你碎尸萬段!”
他雙眼通紅,李成棟是他在闖軍時代已經是過命交情,咆哮聲嚇得周圍士兵一顫。
正要催動身下戰馬去為李成棟報仇,恰好此時,清江浦方向陡然傳來驚天動地大爆炸。
通天火光從清江浦方向冒起,震耳欲聾。
高杰心中一驚,下意識勒住韁繩,戰馬受驚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
他面色凝重,‘定是清江浦那邊出了大事。’
高杰目光閃爍,眼珠快速轉動,心中閃過一個念頭:‘擒賊先擒王!
福王乃此戰關鍵人物,若能擊殺福王,不僅能報李成棟之仇,還能扭轉戰局,反敗為勝。’
想到此處,高杰不再猶豫,長刀一揮,率領百余精銳親兵,朝著福王所在的方向疾馳而去。
他專揀樹林茂密、草木繁盛之處前進,明軍裝備多不喜歡走林間小路,但是他高杰喜歡,而且用來偷襲百試不爽。
其實早在劉澤清提醒高杰可能會冒險使用斬首戰略時,朱由崧便有所防備。
朱由崧預先吩咐閻應元,在軍陣前布置好防御陣地,守株待兔。
閻應元手持鳥銃,領著福王親軍,在拒馬后嚴陣以待。
高杰率軍如雄鷹撲兔般從林間一躍而出,距離福王軍陣越來越近。
“殺福王!”高杰聲嘶力竭吶喊。
但迎接他的,卻是閻應元精心準備的三段擊。
此三段擊并非后世所理解的分成三排輪流射擊之法。
而是像閻應元如今的操作,將手下兩百人分為三排:
一排負責射擊,為放銃人;
二排負責遞銃,為進銃人;
三排負責裝填彈藥,為上銃人。
如此循環往復,可保射擊不絕。
這種三段擊也不是明初大將沐英創設,而是早在宋代的《武經總要》中已有記載,從弩陣的操練中學來。
有所謂“于陣中張之,陣外射之,進則蔽以旁牌,以次輪回,張而復入,則弩不絕聲。”
火銃雖然成本不高,但明軍對于裝備火器比例,只要求最低不少于一成,最多也不多于三成。
蓋因全軍配銃,既不現實,也不符合明軍一直秉持的多兵種協同作戰理念。
這種協同作戰理念,具體落實在最小的軍事單位“旗”上,都是多兵種混合。
“嘭!嘭!嘭!”火銃接連射擊。
陣地上瞬間煙霧彌漫,硝云彈雨,刺鼻硝煙味彌漫在空氣中。
閻應元也看不清敵情,立即吩咐士兵們抽出長刀,準備近身作戰。
朱由崧也發現敵襲,趕忙出來查看。
見高杰果真來襲,他鎮定自若,接過親兵早已上好子彈的鳥銃,屏息靜氣,靜靜等待著最佳時機。
“哼,朱家小兒竟敢暗算本帥,納命來!”高杰騎著高頭大馬,趁著煙霧彌漫,縱馬一躍,并很快鎖定朱由崧。
閻應元終于發現高杰,但兩條腿如何跑得過四條腿的戰馬?
他心急如焚,高呼道:“保護殿下!”
高杰見朱由崧居然不逃,反而舉槍瞄準自己,心中頓覺好笑。
‘這藩王怕是不知道大明軍官裝備有多精良!’
總兵級別的將領皆武裝到眼睛,全身著甲三層,還有面甲防護,全身上下唯有眼睛這一弱點,且眼洞極小。
他根本不相信朱由崧一個太平藩王,平日養尊處優,哪里懂得射擊之道。
高杰絲毫不懼,甚至故意勒住馬脖,放慢速度,抽弓搭箭,想要戲耍朱由崧一番。
“朱家小兒,看我翻山鷂教你什么叫箭無虛發!”
身后的閻應元飛撲過去,手中長刀奮力一擲,試圖干擾高杰。
雖然長刀擊中高杰,卻只發出“當啷”一聲,便被高杰盔甲輕易擋住,未能造成絲毫傷害。
高杰沒理會閻應元,再次瞄準朱由崧。
“嘭”,高杰只覺眼前一花,左眼已經炸開,鮮血從他眼窩中汩汩涌出。
高杰意識在這一瞬間卻出奇地清醒,腎上腺素遽然迸發,雖然頭部遭受重創,但他還沒有立刻死去。
身體不受控制地從馬背上墜落,重重地摔在地上。
臨死之際,高杰拼盡最后一絲力氣,終于看清了朱由崧的模樣
竟然劍眉星目,器宇不凡。
聽朱由崧鎮定自若道:“百米之外,槍快;百米之內,槍又準又快。”
閻應元撲在高杰身上,他還不知道高杰已死,嘴上喊著“殿下快跑!”
朱由崧從容一笑:“砍下高賊人頭,傳首全軍,讓敵軍都知曉高賊授首!”
淮安城下。
邱已經破開城門,張鳳翔說過,只要殺了路振飛,日后整個淮安便只有他一個總兵,成為土皇帝指日可待。
貪婪的欲望正驅使著他不斷揮刀,砍殺著前前赴后繼的淮安軍。
沈通明仍在拼死反抗,邱準備前去殺了這個礙事老頭,心道:‘時代變了,老不死的還想著為大明盡忠?’
這時清江浦巨大爆炸聲傳來,濃煙滾滾。
邱眼珠子染血,在他看來,竟有漫天紫氣從金牛崗奔襲東來!
腦海中千回百轉,想起他平日里最喜歡一首詩:《金牛崗·曾騎紫氣度西荒》。
他心中暗叫不好,馬上撤退。
奪馬一路狂奔,從亂兵口中得知高杰偷襲福王失敗,已被斬殺,如今全軍潰散。
亂世不愁東山再起,只要逃去湖廣找到他大哥左良玉,復起也就分分鐘的事。
就在丘磊慌亂逃竄之際,突然眼前兩道黑影飛速掠過,大驚失色,自己竟然被兩只猴子拉落下馬,怎么可能!
罵了聲“畜生!”,就想尋回他的馬繼續逃走。
邱天混亂中找到馬腿,抬頭一看,馬上之人居然是他曾經戲耍過的劉澤清!
劉澤清輕蔑地俯視著丘磊:“畜生罵誰呢?”
————《明史》:“澤清......幕中蓄兩猿,以名呼之即至......猿猙獰甚,客戰掉,逡巡不敢取。澤清笑曰:“君怖耶?”命取囚撲死階下,剜其腦及心肝,置甌中,和酒,付猿捧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