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距離發(fā)現(xiàn)死者已經(jīng)過去13個小時。
案件發(fā)生后的第一個白天,重案組幾乎毫無進展。
天色逐漸暗了下來,江城的黑夜馬上就要來臨了。
剛查清楚了李月月的人際關(guān)系,準備往她弟弟的方向調(diào)查,最終又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了原點——
究竟是誰,跟李月月熟到可以被請進家門,又仇恨到要勒死她,不劫財又不劫色呢?
那堆狗的骸骨,又是怎么回事呢?
望著窗外最后一點晚霞消失,杜宇捶打著自己的腦門讓自己清醒些。
“外勤調(diào)查了惠民花苑周邊幾公里賣狗肉的地方,沒一個人見過李月月。”杜宇懊惱:“李杜笙那家伙回去以后更是差點把江城掀個底朝天!這一下午光是接警跟他有關(guān)的電話就十幾通!”
李杜笙充分動用了自己的龐大關(guān)系網(wǎng),幾個小時之內(nèi)用各種手段打擊報復(fù)自己的仇家,勢必要抓到殺害自己姐姐的兇手。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紅了眼,誰都擔心被咬一口。
許意卿看了看手表:“離著48小時的時限就剩三十多個小時了。除去睡覺,滿打滿算也就一天。而且不光是上面給的時限,如果不能在李杜笙之前找到兇手,那么兇手很可能會被李杜笙用私刑。”
刑警和法醫(yī)就是這樣,只要有了案子身不由己,連續(xù)幾天只睡一覺的情況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了。
其實平日里許意卿只需要提交尸檢報告就可,不用跟著重案組靠時間。
即便杜宇知道許意卿是為了自己弟弟的案子,但仍舊忍不住提醒:“老許,你回去休息吧,現(xiàn)在線索就這么多,你一個法醫(yī)也幫不上什么忙了。”
這肯定不是杜宇心里的想法,只是找個借口讓他休息。
許意卿點了點頭,揉了揉眼角:“我知道了,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他拿起外套準備往外走,“案發(fā)現(xiàn)場的狗骸骨和死者胃里的狗肉,我覺得這起案子的關(guān)鍵還是在狗身上。”
杜宇回答:“我會加大排查力度,查明狗肉來源的。”
現(xiàn)在擺在眼前的,狗肉成了唯一的線索。
“叮叮叮!”
杜宇和許意卿的手機幾乎同時響了起來。
倆人對視一眼,接通電話。
一個是林生,一個是火葬場。
兩通電話說的是同一件事,杜宇和許意卿表情都變了——
李月月的尸體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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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之后,林生開車火急火燎趕到了重案組。
杜宇蹙眉問:“怎么回事?尸體怎么還能丟了!”
林生有些焦急:“尸體從法醫(yī)部送往火葬場,下午四點左右就出發(fā)了,結(jié)果剛才火葬場打電話問尸體什么時候到,我們這才發(fā)現(xiàn)尸體丟了。”
杜宇暗罵:“偏偏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
許意卿永遠是最冷靜的那個,他沉思片刻說:“你們先別著急,會對尸體有想法的無非就三種人。第一是兇手,但尸檢已經(jīng)做完了,沒有必要冒險偷尸體。第二種是倒賣器官的……可那也不應(yīng)該盯上刑警手里的刑事案件尸體。”
杜宇也冷靜了下來:“那還有就是不希望尸體被火化的人了。”
許意卿點頭,“李杜笙。”
“他媽的,這個李杜笙!”杜宇咬牙切齒:“尸體必須火化這是規(guī)定,知道跟我們商量不可能網(wǎng)開一面,居然干出偷尸體的事來!”
猜到了尸體的去處,杜宇得先去把尸體追回來。
他喊上重案組的人,鳴笛殺去李杜笙的住處。
許意卿原本是要回家休息的,但出了這檔子事,如果尸體真找不回來,法醫(yī)部是要擔責任的。
所以他讓林生載著,也跟了過去。
李杜笙的住所在江城有很多,他有錢也有門路,自然房產(chǎn)眾多。
可尋了很久,那些高檔小區(qū)、二層小洋樓都不曾見到李杜笙的身影。
最終重案組一行人在江城郊區(qū)的某個老舊小區(qū)里尋到了他。
下了車,看著眼前的灰樓和平房,許意卿不解,為何李杜笙會住在這種地方。
杜宇看出了他的疑惑,說:“這里是李家村拆遷的安置房,李家村算是咱們江城第一批拆遷落戶的地方了,所以安置房也很老舊……李家姐弟倆有一套祖上留下來的老宅,早些年被同族的親戚占了去,李杜笙從港城回來以后,就把這套房子給要了回來。平日不住人,當個老宅,逢年過節(jié)上柱香就走。”
此時此刻,平日清凈的老宅門口,站了很多人。
出乎重案組意料,除了李杜笙那些一看就混不吝的馬仔之外,還有許多老人、婦女、尋常的男人。
門前擺了花圈,在晚間慘淡的燈光下如此滲人。
地上還有沒有清理的紙錢。
重案組已經(jīng)猜到了李杜笙為什么要帶走李月月的尸體了——
在一部分人的認知里,人死就該入土為安,就該風光大葬。
起碼也得有個靈堂才是。
火化在他們眼中是對尸體的褻瀆。
“警察,找李杜笙。”
杜宇在這種情況下,語氣也變得尊重和輕微了起來,好似怕打擾了死者安息。
不一會,李杜笙就出來了。
他披麻戴孝,一身的白,在夜色和那凄涼的映襯下,眼底的疲憊和狠厲都減輕了幾分。
他抬眼打量著來人,目光從上到下,犀利且謹慎,尤其是對著杜宇反唇相譏,“杜Sir,當著街坊們的面,我喊你一聲阿Sir。來吊唁你就進來,不是就請回吧!”
杜宇想了片刻,出奇地沒有質(zhì)問李杜笙接走尸體的事,而是點了點頭:“來吊唁的。”
面對杜宇破天荒的善意,李杜笙也放下了針對,讓開身子:“請進。”
隨即杜宇只帶了許意卿和林生一同進去。
平房是帶院子的,里面?zhèn)鱽砣缙缭V的哭聲,幾位跟李家兄妹還有走動的親戚婦人在哭喪。
他們并非出于對李杜笙的趨炎附勢,而是真心為李月月的死感到悲傷……她生前是個好人,卻落得如此下場。
李杜笙那位帶他去港城打拼的本家叔叔主持著葬禮。
港城的山風傷人,他已經(jīng)蒼老到兩鬢斑駁,豈料江城的風更是傷人,又見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
許意卿與眾人一一交談、安慰,隨后在李杜笙的示意下,幾人進了停放棺槨的房間。
狹小逼仄的房間正中躺著一具棺槨,開著蓋子。
按照江城風俗,根據(jù)季節(jié)不同,停尸守靈的時間也不同,如今秋末,這棺槨怕是還得停些時日。
李杜笙知道重案組過來遠不是吊唁這么簡單,便屏退了閑雜人員,只留了個本家跟著自己混的遠方表弟。
杜宇見狀嘆了口氣,“李杜笙,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火化是規(guī)章制度。你把你姐姐接回來辦葬禮,人之常情。可我也得依法辦事。”
李杜笙不言不語,他不會去撒謊說辦完了葬禮不下葬,把姐姐的尸骨再送回去火化之類的話。
撒謊是不自信的表現(xiàn),他是江城公認的大佬,即便是在警察面前,也絕不遮遮掩掩。
杜宇見李杜笙不打算辯解,眉頭一皺,環(huán)視周圍。
心想在這種環(huán)境下跟李杜笙起沖突,搶奪尸體,難免會對重案組的聲譽產(chǎn)生影響……
但是尸體必須帶回去,否則沒法跟上面交代。
該怎么辦呢?
就在杜宇跟李杜笙無言僵持的時候,許意卿率先打破了僵局。
“杜隊,你得過來看看。”
許意卿的話語里有一絲震驚,這讓杜宇很意外。
平日里見了再血腥、在殘酷地案發(fā)現(xiàn)場都毫無波瀾的許意卿,怎么會有這樣的情緒波動?
杜宇循聲望過去,許意卿站在李月月的棺槨前面往里看。
當他看清楚棺槨里的情況時,震驚程度不下于許意卿——
那張臉與照片上的女人的樣貌似像似不像,眼皮閉著,面容痛苦。
李月月的尸體是完整的……她的頭居然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