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離去時正值清晨啟程不久，眼下卻已然是日暮黃昏。遷徙大隊附近找了處濕潤平原，將家畜車隊停放安置好后，就在此地暫作休息。

夜晚悄然而臨，眾平民酒足飯飽，加之又勞累奔波了一天，逐漸困意上涌，紛紛酣然入睡。這時除了守夜的士兵外，就只有怎么都安不下心的歸終，在火光前焦慮地來回踱步，翹首以盼著拜恩的歸來。

“怎么去了這么久？”

本來出發時還有心情打趣著讓他帶些材料回來，可眼下花費的時間久得詭異，即便少女對他的實力再有信心，也不免生出了些擔憂之情。

所幸還有理性在不斷地安撫著慌亂情緒，畢竟那無相元素比之當日的仙鶴都要遜色不少，怎么想都不可能對拜恩造成威脅。

但在一個勁胡思亂想間，她腦中的推斷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多，也越來越不切實際。

最后，她綜合了理性與思考，得出的結論只剩下了兩個。

其一，半路有意外的變數發生，比如有強大的魔神攔路阻截等等。

其二，是他察覺到了自己的布置，已經選擇提前離開了。

要是后者倒也罷了，至少他還安好。可假設是前者的話，自己現在又能幫上什么？

她有所不知的是，拜恩解決那只無相之巖僅僅花了十息不到的功夫，但架不住光是思考與回憶就又浪費了大半天時間，回來的晚些也算正常。

正當歸終猶豫著究竟要不要出門尋找一番的時候，如飛星般從遠方山巔拋來的深藍光輝頃刻間就劃破蒼茫夜色，降臨在她的面前，并緩緩重構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你要的東西都帶來了。”

操控業力是一件頗為傷神的事情，因此拜恩眼下面露疲色，不由分說地將包裹拋給了歸終，就想要找個安靜地方冥想一會兒。

“等等......”

歸終忽然出聲叫住了他，當拜恩應聲回首望去，便無比驚駭地發現這一向古靈精怪的少女，臉上破天荒的出現了少許扭捏之色。

他只得苦笑嘆氣，開門見山地問道：“直接告訴我，你又要我做些什么就行，反正什么苦力活都干過了，不差再加點。”

一聽這話，歸終臉色微紅地偏過頭去，心中就更是愧疚有加了。

“你上次說，不影響你要事進度，我提什么要求都行對吧？”

“......沒錯，怎么？”

雖然眼下是明晃晃的陷阱，可他轉念一想，自己貌似還真說過這話，就算是否認也不能顛倒黑白吧。

“吁，沒事，再確認一下而已！你可別忘了今天說過的話！”

說罷，少女似是掩蓋不了內心羞愧，一溜煙就從他的眼前跑沒影了。

“看來我要有麻煩了。”

拜恩實在難以想象，能在自己和那位巖神面前表現得如此大膽自然的歸終，究竟是做了什么違心的事才能變成這般模樣。

不過離別之時將至，想來很快他就會知道了。

接下去的時間，拜恩隨意挑選了個視野開闊的先民遺跡，就在此處開始靜思冥想。也恰好能借著這個機會，整理一下至今為止所得到的信息了。

首先，盡管他十分不想承認，但那位異界戰士應該就是自己降臨于這個世界之前的模樣。

再結合已知的信息的話，或許這形似污穢的因果業力和構成這具魔神之軀的本源星力，都是直接來源于曾經的權能，而非這個世界獨有的蠻荒元素，也就是光界力演化而成。

最明顯的證據就是，星力能以同等位階轉化為光界力，反之卻不能逆向而為。

且如果伊斯塔露說的話不錯，那么或許就需要像那日夜里一樣，用身體中那枚神秘水晶將自身星力全部轉化為更高層次的力量，才能有資格完成她的委托。

而因果業力位格明顯要高于自身星力與其他任何元素力一檔，基本與規則同級，且仿佛和槍尖上的怨念是一體同生的關系。

這倒沒什么疑惑的點，業力生成的條件已經非常明確——改變他者命運。拜恩以往無心之舉的行徑，也積攢了相當多的因果業力。

就比如當日研制化肥這一產物，間接救下了數以萬計的性命，而且人數至今還在不斷增多，這份業報仍然在為他帶來源源不斷的力量。

只不過那時還未曾得到改寫既定命運的能力，因此即便看似給予了救贖，之后他們還是會因各種意外離奇死去。

可換而言之，殺害本不該死去的人，也應當會有相同的效果。這也能解釋歌詩在生命末期突然瘋狂至此。

正因屠戮眾生、破滅諸界而掌握因果業力，得以將他的生命推上了超凡層級，自此才有資格踏上覲見與試煉之路。

作為繼承了他權能者，死者的這些怨念像如今這樣纏繞在自己的身上，就不足為奇了。

如此一來，這看似繁雜的力量體系梳理起來反倒頗為簡單，除去一直被他視作魔神天賦的星辰權能外，其余大抵都是已知的信息推得結果。

但這其中的怪異之處在于，對于那個回憶拼湊而成的故事，他眼下雖仍有相當空白與模糊之處，不過開頭與結局的大致框架已經揭曉，其中貌似從未有過關于星辰權能的任何記憶，也沒有丁點關于胸中水晶的信息，這就是最大的疑點。

后者不但能夠令自己得以真正改變世界軌跡，而且兼具推動星力向更高規格轉化的功效，只是看這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樣子，等到它下次觸發機制不知又要等多久時間。

并且，拜恩隱約能夠感覺到，那苦苦等待的最后一枚碎片也和它的存在息息相關。

“話說，我能不能粗暴一點？”

拜恩腦中忽然突發奇想。他在思索，是否可以用最直接的物理方式，將那枚水晶從胸中取出，這樣也方便做更深一步的研究。

幾乎是沒花多少時間，他就確定下了這個想法的可行性。

——冒險，但是值得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