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后。

磅礴的暴風雪，在袁福通抵達大風坡時忽然下起。

白茫茫一片，視線完全被風雪遮蔽，陰風在四面八方不斷嘶吼，于北海長大的士卒們，也從未見過來如此迅猛突然的雪。

三十人下馬圍成圈，將袁福通圍在中央。

名為薛怯的孔武男人在他身邊抱手，道：

“侯爺，這雪來得奇怪，務必小心為上?！?

薛怯是守備隊統領，袁福通親自出馬他自然得跟來，常年在雪原巡邏的他經驗豐富，一眼就看出了這場雪來得不正常。

而在北海，不正常的背后，往往是妖魔作祟。

袁福通握著手里的長槍，環顧四方心里略感詫異：

“能掀起此般風雪，難不成是通了法性的妖怪？”

“可按韓青的說法，北海唯一的修煉之所在大海，陸地靈氣稀薄至極，靈草未推廣，為何會來通了法性的大妖？”

那片無邊無際的大海，又稱北冥，乃是妖族的大本營，詭異恐怖。

他殺過的妖，戰力低劣，能說人話的都少，更是從未見過大妖。

“都打起精神！”

袁福通對著眾人高聲大喊，風聲太大，不大聲點他們聽不見。

說罷，他沉下心，屏氣凝神，以自己超乎常人的感官觀察周遭。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窸窸窣窣的古怪響動，在“呼呼”的寒風中一閃而逝。

“來了！”袁福通神色瞬間凝重，猛地側頭看向北方。

他邁步上前，撥開士卒走到最前方，手中長槍高舉。

眾人頓時如臨大敵，紛紛做好戰斗準備，有的四人一組牽大網，有的兩人一組握鐵鏈。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雪幕中飛來！

袁福通看清是何物時，瞳孔微縮。

竟是一顆血淋淋的羊頭！

“嘻嘻！”

一聲非人的奸笑從人頭飛來處響起。

被如此挑釁，袁福通雙眸閃過怒意，猛地擲出長槍！

“嗡——”

長槍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音爆。

“哎呦！”下一刻，金石相擊的碰撞聲與慘叫聲同時響起，又迅速被風雪遮蔽。

顯然這一擊并不是那么好承受。

那窸窸窣窣的腳步不再遮掩，帶著“撲通撲通”的聲音迅速遠離了此地。

與此同時，羊頭落在了袁福通的腳邊。

他下令隊伍前進，在十丈外停下。

地面只剩下一桿因劇烈碰撞而破碎的長槍，鐵槍頭斷成了好幾塊，上面染著黑紅相間的腥血。

隨著年齡的成長，凡兵已經承受不住他的力氣，缺乏稱手兵器。

大妖？袁福通撿起一塊染著妖血的碎槍頭，心底感到疑惑。

大妖再不濟，又怎會被凡兵所傷？

有些小妖都不怕弓箭了。

但不管什么妖，能傷到就好，自己這對拳頭可比凡俗兵器厲害多了。

薛怯見到血跡也不由得振奮起來，笑道：

“果然什么妖也不是侯爺的對手！”

周圍的士兵們聞言，心中面對非人事物的恐懼也漸漸消失，握緊了手中武器。

可袁福通依舊保持著警惕，周遭風雪并未停止，甚至愈發狂暴起來。

戰馬躁動不安地打著響鼻，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有潰散的勢頭。

就在這時，有雄渾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孽畜敢爾！”

“轟——”

南方刮來一股磅礴的清風，威勢駭人，那裹挾冰雪的北風瞬間被撞碎。

只是剎那間，袁福通眼前的大雪便蕩然一空。

視線開朗，地上哪還有什么厚重至小腿的積雪？剩的雪也不過是普通尋常而已。

剛才之景，竟是幻覺。

卻見半空中，站著一位身披黑色道袍的老者。

他手抱浮塵，身背木劍，仙風道骨，氣質猶如清風明月，眉眼莊嚴。

道人下方，一頭長著對斑斕翅膀，胸膛鱗甲些許破碎的女妖七竅流血，面容蒼白，跪地求饒：

“仙人饒命！仙人饒命！”

道人沒有搭理她，更不怕她逃跑，浮塵一甩降落至袁福通面前，稽首道：

“貧道水空子，久聞侯爺自幼以凡軀對抗妖魔，今日路過此地，終于得見真容，果然名不虛傳?！?

袁福通心底頓時狐疑不已，水空子？哪里來的道士？還久聞我名了？

若封神大劫真有劇本，那么自己未來造反想必也在方外大教的掌控中，所以有人來資助是可以預料到的。

畢竟若聞仲沒被自己拖在北海，誰能從內部動搖成湯基業？

軒轅墳狐妖怕是一進朝歌就被聞仲剝皮喂狗，連帶著那一窩狐子狐孫都得消失。

該不會是誰的馬甲吧……他看了眼不遠處瘋狂磕頭的妖怪，對水空子抱手道：

“多謝仙人出手，此妖罪孽深重，待我殺了她，再請仙人回城，本侯定設宴款待?！?

神魔亂舞的封神世界，方士的存在并不算秘密，反而在人族的認知中，榮華富貴遠比成仙得道更有吸引力。

袁福通再不濟也是一國之主，并不會對一個方外之人行什么大禮。

說罷，他朝著女妖邁步而去。

水空子連忙制止：

“侯爺，上天有好生之德，此妖并未沾人命，可留她一命，與袁城子民為奴為仆，以贖罪孽。”

袁福通聞言止步，緊皺眉頭上下打量著道人。

水空子見狀，解釋道：

“侯爺有所不知，此妖乃北海魔蝶子嗣，修為六百年，雖未成千載大妖且肉身孱弱，但生來便通法性。貧道可使其認侯爺為主，此妖本命神通可釋放囊括一座城池的幻陣，且……”

“未殺人，也擄走了大量牲畜，牲畜是袁城牧民賴以生存之物，沒有就會餓死，既如此，此妖豈能留在陽世？”

袁福通語氣冷淡了許多，打斷了水空子的話語。

水空子臉色僵了一下，“可此妖對侯爺大有用處……”

“不必多言。”袁福通與水空子擦肩而過。

薛怯咽了口唾沫，這道士顯然是個有手段的方士，一出現便揮散漫天風雪已經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沒想到侯爺竟這么不給面子。

袁福通徑直來到女妖身前，見她已經滿臉污血，直接彎腰抓住其雙肩。

隨后，他將女妖提起，雙臂用力，竟要生生將其撕成兩截！

水空子背對著場景，心底微微嘆了口氣。

“仙人……你……”女妖聲音微弱，眼神模糊看向水空子，似想求饒，似想說些其它的，最后嗓子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無法言語。

“嗤——”

下一刻，滾燙的妖血如雨而下。

袁福通雙臂爆發的恐怖力道，豈是一頭蝶精能擋？

一時間身軀裂成兩截，鮮紅的肚腸落在潔白的雪地，現了原形蟲軀。

袁福通渾身浴血，扔掉手里的尸體。

他仰頭看了看天色，頭也不回道：

“如此，才算贖清罪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