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海市的天空,似乎總是以夜色為主。匆忙的上班族,疲憊的學生,在太陽未升時走出家門,走進寒冷,在太陽落山以后,才帶著一天的倦氣回家。
“呼!嘶!”
周多雨坐在后座上,大呼小叫。
“冷死我了!你完全沒有考慮過寒冷嗎?”
“我很抗凍。”蘇晝仍舊戴著墨鏡,雖然在大晚上這是一個危險舉動,但這畢竟是系統抽獎的東西,戴上反而有助行動。
“至于你冷,我們現在不就是去解決這個問題的嗎?”
蘇晝的話似乎有些別的意味,周多雨能聽出來,她撅撅嘴,將手搭在他的腰上,感應到他健碩的身軀。
“想要去哪,我們就去哪。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在擁有正常理智的周多雨腦中,她不會說想回家這樣的話,那是不合情調的胡話。
老實說,她覺得很新奇。
盡管從前在路上看見騎摩托的飆車黨,鬼火少年,心里頭會嗤之以鼻,但自己身處其中時,好玩的情緒又大過了所有。
她拍拍坐墊的皮革,又作死一般地想去碰發動機,被蘇晝一腳油門給嚇退了回來。
“我要是想去歐洲呢?我想去南極,去看看企鵝,可以嗎?”
她隨意地開著玩笑,卻看見蘇晝點點頭。
“可以啊,只要你樂意遠行,我就帶你去。”
“你,是在開玩笑對吧?”
周多雨小心翼翼地問。她覺得這話幾乎沒有可信度,就像她們平時也會跟朋友很認真地說自己要做什么什么一樣,可蘇晝說得太過坦然,似乎在講述一個既定事實。
“當然。”
聽到蘇晝的回答,周多雨不知道自己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有些難過,就聽見他繼續說。
“當然,我不可能把祁祈一個人留在家里,我會帶著她一塊兒。假如樂隊的其他人也想走,你會拒絕嗎?”
周多雨搖搖頭,但馬上又說:“我不是在跟你討論怎么實行啊!”
“周多雨,你知道你的問題是什么嗎?”
蘇晝將摩托開上海岸堤壩,欄桿上已經有許多積雪,矮矮連成一條線,像是指引的道標。
他加速前行,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滑倒在地。
風聲呼嘯,蘇晝的話語被扯成絲線,艱難又明確地灌進多雨的耳朵里。
“你瞻前顧后,猶豫太多,總考慮自己是否可以成功,或是成功的代價。你考慮過你真的想要做這件事情嗎?”
“我怎么沒想……”
寒氣灌體,她向前靠了靠,緊緊抱住了蘇晝,有些羞惱。紅色的長發在流動的空氣中如同一條洶涌的河流,又像是豎直的旗幟。
在一眼望不到頭的海岸線上,高舉旗幟的摩托車像一只自由的鳥。
“周多雨,你成長在一個很好的家庭,但那沒有將你的人格完全。完整帶來的是怯懦,你害怕失去這一切,你的家庭也害怕失去你,所以你無法做出決定,你是一朵溫室的花,空有其表。”
蘇晝找到一個下坡,緊接著又向上俯沖,短暫地在空中停滯了一剎那。
隨著摩托車接地,多雨狠狠地在他身上撞了撞。
“你故意的嗎,用這種方式轉移我注意力!”
周多雨沒有太過在意蘇晝的批評,正如她之前所想,她已經有些破罐子破摔,想明白了自己是個怎樣的人。
“你知道嗎,周多雨,我本來一直不是很在意你。”
蘇晝一個側剎,停了下來,他別過車,將周多雨從車上請了下來。
多雨拉著他的手,走下摩托車,好奇地向前張望,一座沒有亮燈的燈塔就在十米開外,大門緊閉。
蘇晝說話根本不影響行動,他一邊無情地嘲諷周多雨,一邊走到燈塔旁,從兜里掏出工具,將大門打開。
“喂你這……”
“這是我家的燈塔。”
他沒有解釋太多,等周多雨進來,他就關上了門,用手電筒照亮旋轉樓梯,牽著她一路往上走。
“你長得很漂亮,可那沒什么意義,她們都很漂亮。我本來考慮的是,如果有機會,就把你換掉,至少得有一個能夠徹底實現我想法的主唱,這樣才能拔高樂隊的上限。”
“那你就換唄。”
走到樓梯盡頭,周多雨突然甩開他的手,有些不樂意往前走。她的紅色頭發在黑暗中依舊耀眼。
“我有說我已經沒有這個想法了嗎?”
蘇晝詫異地說。
“你依舊很差勁,這是無可避免的事實,如果有更好的機會,我為什么不去抓住呢?”
“你!”
周多雨握緊了拳頭,她也不好說他什么,因為他說的都是對的,甚至是她自己主動建議他做的。
“那你還來安慰我做什么?給我做心理工作,讓我自己主動一點,不要糾纏她們?我告訴你,我糾纏定了!我,我就像那種明星旁邊的吸血鬼,非得吃一個份額,你趕不走我!”
蘇晝笑著看她。
“你要是有這個心思,也不會被刷掉了,來吧。”
他勾了勾手,打開了旋轉樓梯盡頭的鐵門。
方一打開,一股寒流撞進來,擠了周多雨一個趔趄。
她把住扶手,從鐵門探出腦袋,打一眼就看見前方無垠的海面。細雪紛紛飄落,融進海水杳無蹤影。只有不平靜的波濤在彰顯洶涌。
“多雨,你知道我為什么帶你來這里嗎?”
她不以為意地背對著蘇晝。
“為了用景色凈化我的心靈?”
“不,不是。”
重復的不字似乎給蘇晝的回答增添了一些韻味,她還沒轉身,就感到蘇晝握住了她的肩膀。
一瞬間,周多雨的心怦怦跳起來。
雖然之前坐摩托車時也有肢體接觸,可是那會兒太冷,又是她主動靠上去的,沒時間想太多。
現在站在浪漫的風景畫正上方,城市霓虹就像極光一樣反射在云層底部,她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即自己有些心動了。
“蘇晝,我警告你,不要做對不起祁祈的事情……”
“不是你想的那樣。”
蘇晝靠在她耳邊說。
“我是想告訴你,如果你再不認真努力,我就把你從這個燈塔上扔下去,凍死在海里,也沒有人會知道。”
他捏住周多雨的手驟然一緊,把她向前一推。
“啊!!”
周多雨向前一滾,翻下一個臺階,屁股坐在軟軟的墊子上,有些懵。
蘇晝從燈塔頂部跳下來,也坐在沙發上,從沙發底部掏出了兩瓶酒。
“怎么樣,有被嚇到嗎?”
“你去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