廂房內(nèi)，秦夢真與高蝴蝶說著話，

時隔七年，二人都經(jīng)歷過人生的大起大落，再度重逢，俱都感慨萬分，

講到深情處，

二女一會兒哭，一會兒笑，時而還會唱上幾句。

“姐姐，柴公子真的會為我贖身嗎？他與我并無交情，真的會幫我嗎？”

得知高蝴蝶此次前來，是為她贖身的，秦夢真一直不敢相信。

高蝴蝶嗯了一聲，道：“我家公子向來說話算數(shù)的，哪怕他對一名乞丐的承諾，都會兌現(xiàn)，所以啊，所有的人都很敬重他，愿意為他做事，便是為他死了，也心甘情愿的。”

秦夢真見高蝴蝶說得認真，感慨道：“想不到姐姐竟會如此評價一個人！想必柴公子是有本事的，可我瞧他年紀并不大。”

高蝴蝶看出她的擔憂，笑道：“我遇到柴公子時，他才十二歲呢，他救下我，說要出錢助我在高唐州開妓院，還說要將高唐州所有妓院全都吞并，

可是，我當時心如死灰，只想投了佛門，以青燈佛經(jīng)相伴，自然是不肯的，

公子卻告訴我，就算我不當老鴇，還是會有人當?shù)模退闼婚_妓院，也有人會開，他無法消除這個行業(yè)，那便加以改善，讓這個行業(yè)變得有人情味一些。

他說，至少他開的妓院，會給姑娘們更好的福利，會給她們尊嚴，不會逼她們做不愿做的事情，包括贖身。

你可知道，我在高唐州有三家青樓，雖比不上礬樓奢華，可里面的姑娘沒有一個是被逼迫的，

公子將她們買下后，當著她們的面兒燒了她們的賣身契，讓她們選擇留下來，或者去過正常人的生活，

姐姐我同樣也是藝伶幫的幫主，幫里的人，都是些靠賣唱為生的苦命人，

可在高唐州沒人敢欺負我們，哪怕是茶館一個唱小曲兒的，若是被人欺負，我藝伶幫也會為他討回公道。

公子說，只要我等抱成一團，便是天塌下來，也可撐起，

那時，公子才十二歲！”

秦夢真聽得瞪大了眼睛，

她很難象，一個十二歲少年遇到姐姐后，會向姐姐說出那般話來。

二人正說著話，門口守著的小珠突然闖了進來，打斷二人的談話。

“何事如此慌張？”

秦夢真秀眉微皺，問道。

小珠兒跑到秦夢真身邊，從懷中掏出一張紙，遞給了秦夢真，喜道：

“姐姐，這是你的賣身契，是之前那位公子叫我交給你的，他說你自由了，叫你親自燒了它！”

那張紙正是秦夢真的賣身契。

秦夢真大驚，仔細看著賣身契，是真的無疑。

一時間，她仿佛被人定住了一般，愣在當場，

她想笑，

淚珠兒卻在眼眶中打著轉(zhuǎn)兒，

“嗚嗚……”

秦夢真再也忍不住，直接伏在桌上大哭起來，任憑臉上的妝花了，也不在乎。

小珠也站在一旁，悄悄地抹眼淚，只是她卻是在笑，

因為她也獲得了自由，可以跟小姐一起離開礬樓了。

高蝴蝶在一旁微笑，嘆道：

公子的作風一向如此啊！

“小珠兒，柴公子在哪兒？我要去謝謝他！”

哭了一會兒，秦夢真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問道。

小珠低聲道：“老鴇說柴公子為你贖身以后，就離開礬樓了。我瞧老鴇笑得嘴都歪了，應該是柴公子給了好多銀子。”

聽了小珠兒的話，秦夢真怔怔地坐著，呢喃道：“柴公子，柴公子，你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第二天，秦夢真拿出不多的積蓄，請了礬樓相熟的姐妹吃了頓酒。

得知她被一位公子贖身，脫離苦海，還是以三千五百兩的高價贖的，

那些青官兒，紅官兒，紅牌，頭牌，花魁們?nèi)技刀实脙裳鄯杭t，

恨不得取而代之！

連李師師都過來隨了一份禮，眼中同樣帶著羨慕，

……

高廉一直在東京開封府的家中養(yǎng)傷，

欒廷玉一箭斷了他好幾根肋骨。

傷筋動骨三個月，

他現(xiàn)在稍一用力，還是會感到氣悶，胸口如針扎一般的疼。

他堂哥高俅才當上殿帥府的太尉不久。

他被任命為滄州府通判，也才不到一年，人生地不熟的，根本沒有撈到多少銀子。

上回為小舅子殷天錫之事，走了趟高唐州，

他又倒貼了五千兩，又不好意思找岳父那邊討要，只好吃了個啞巴虧。

本以為半路上捉了王進，是大功一件，

誰料途中遇到三個神秘黃臉漢子，不但被劫走了王進，還殺了三十多名飛天神兵，連他都差點死在路上。

回來之后，堂哥非但未關心他的傷勢，還將他痛罵一頓！讓他先養(yǎng)傷，滄州通判也沒的做了。

高廉心中如吃了黃蓮一般苦，

妻子殷鳳嬌也是每日哀聲嘆氣，

今天又走了幾位仆人。

眼看就要過年了，

親戚，朋友，官場上的同僚們，還有堂哥那邊都要走動，

這迎來送往的，又不知要花費多少銀子？

可家里已經(jīng)快揭不開鍋了！

“夫君，要不妾身賣些嫁妝，先過了今年這個檻吧，待你傷好，明年上任，爭取多撈些回來。”

殷風嬌見高廉愁眉苦臉，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

高廉對他這位夫人，還是很愛惜的，見夫人如是說，心中既愛憐又難過。

他拉著夫人的手，嘆道：

“哎！都怪我時運不濟，遇到這等霉事，苦了娘子啊！

不過夫人放心，我早晚會抓住那幾人的，你的嫁妝暫且留著，我一會兒去朋友家走動走動，看能否借些銀子過了這個年再說。”

殷風嬌還要說話，

管家走了過來：“老爺，夫人，門外有人求見。”

他手中還拿著一個拜貼。

高廉有些詫異，接過拜貼一瞧，當下氣得胸口直疼，一連咳了好幾聲。

殷鳳嬌趕緊命人拿來參茶。

高廉喝了口茶，氣順了些，憤憤說道：“我未找他，這廝竟然來找我？哼！豈有此理，不見！”

殷鳳嬌問道：“老爺，是何人的拜貼？”

高廉道：“是高唐州柴府的公子，天錫那事兒，就是聽了黃秀才的饞言，想要誣陷于他，結(jié)果被舒知府抓了個正行，訛了五千兩銀子。”

他一直認為是舒知府斷案如神，查出殷天錫是毒米案的真兇，才有了后面這一遭倒霉的事兒。

從未想過這一切，會是柴宣暗中做的。

殷鳳嬌溫聲道：“老爺，要不叫他進來，看看他要做什么？咱們不見，好像是咱們怕了他似的。”

“哎！好吧！”

高廉嘆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