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你第一次參與早朝，感覺如何？”李世民看著身板挺得筆直的兒子，臉上帶起了慈祥的笑意。

“回父皇，兒臣感覺受益匪淺。”李承乾躬身，但眼神卻飄向了馮智彧。

馮智彧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李承乾這才好像是有了勇氣一般，腰板兒感覺都有力量了。

“只是，兒臣有一事不明，還望父皇為兒臣解惑。”

“哦？說來聽聽。”李世民聞言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今日帶著這個兒子早朝，是馮智彧之前的話促使他做出了這個決定。

以前因為玄武門的緣故，李世民的提防心理很重，其實這也不是李世民才有的毛病，很多的皇帝都這樣。

但是，聽了馮智彧的話后，李世民覺得自己此前的想法似乎有些不太對。

皇位早晚是要傳給兒子的，為何不早早地歷練兒子呢？

但是，即便如此，李世民也沒想到李承乾第一次上早朝就敢于提出問題。

只不過……

李世民微不可察地瞥了一眼下面的馮智彧。

剛才李承乾雖然是低著頭，但在看向馮智彧的時候，李承乾的腦袋有些許的偏移，被一直看著兒子的李世民所發覺。

……

“啟稟父皇。”有了馮智彧的鼓勵，李承乾的聲音都大了不少。

“昨日兒臣前往老師府上學習的時候正好碰到了馮少卿，兒臣雖未親冒矢石，但此番也算是看到了戰爭的殘酷，看到了敵人的殘忍，亦看到了我大唐將士們的犧牲。”

“因此，在見到馮少卿的時候，兒臣便想到了馮少卿的官職，繼而想到了祭祀。”

“兒臣便問馮少卿，我大唐祭祀陣亡將士的場所在哪里，雖然代表不了父皇，更代表不了天下，但兒臣認為，作為大唐太子，兒臣理應去祭拜他們。”

“但是，馮少卿的回答卻令孩兒驚詫。”

“除了戰后祭祀天地時外，我大唐竟然沒有一個固定的祭祀之地來祭祀為我大唐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們。”

“是以，兒臣懇請父皇，為我大唐陣亡的將士們建造一座廟宇，讓他們常受香火！”

……

李承乾的聲音雖然稚嫩，但卻讓所有人都為之震驚。

只是，這種震驚……更多的還是不好的方面。

舟水之論雖然是荀子提出的，在唐朝也算是被李世民給發揚光大了一番，但實際上在世家盤踞的唐朝乃至更早，百姓在人們的心中還是低人一等的。

雖然歷史上唐朝先后搞了凌煙閣和武廟，但這兩個地方祭祀的都是名臣名將，祭祀普通將士的地方……

還真沒有。

“哈哈哈！”李世民在詫異片刻之后，立刻放聲大笑了起來。

“我兒長大了啊……那依你看，這地方又該選在哪里，叫什么名字呢？”

“回父皇。”感受到了李世民話里的欣慰之情，李承乾的信心也更足了。

“孩兒尚且年幼，因此當時也是頓感困惑，所以就請教了老師。”

“哦？”李世民聞言挑了挑眉毛，轉頭看向了下面的馮智彧。

“子游。”

“微臣在。”馮智彧聞言應道。

“朕一直覺得，你雖然年幼，但見解頗為獨到，所以才讓你做承乾的老師。”李世民的贊許溢于言表。

“依你之見，該如何呢？”

“回陛下。”馮智彧挺直了身體，表情嚴肅。

“以微臣愚見，應當建在圓丘與方丘之間，起名英烈祠。”

“平心而論，我大唐上至陛下，下到平民百姓，挺直的腰板中有一塊最為堅硬的骨頭便是這些英烈給的。”

“他們的碑，撐起了我們大唐的天，鎮著我們大唐的地。”

“英烈祠……”李世民聞言有些恍惚。

他是個馬上皇帝，雖然出身世家，但領兵作戰的時間很長，哪怕是整個種花家的歷史都算上，李世民也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了。

出身自世家，讓李世民的眼界高人一等，但常年征戰的經歷，讓他也漸漸有所改變。

“啟稟陛下。”李世民似是還在恍惚，長孫無忌已經反應過來了。

“太子殿下所言甚是，太子少師所言甚是！”

“若無將士們的犧牲，就沒有我們大唐的強盛，沒有社稷的穩定，更沒有百姓的安穩。”

“因此，臣附議！”

“臣附議！”房玄齡、杜如晦和柴紹等一眾秦王府的老人也開口附和道。

“那好，此事就這么定下來吧。”李世民聞言也是反應了過來，微微點頭。

“段綸、戴胄。”

“微臣在。”段綸和戴胄同時應聲。

“你們一個是工部尚書，一個是民部尚書，這件事就交予你們了。”李世民表情嚴肅，似是在強調這件事的重要性。

“待英烈祠建成之后，此次北征所犧牲的將士們都要迎入英烈祠。”

“不僅如此，日后為我大唐犧牲的將士們也都要迎進去。”

“因此，此事不可輕視！”

“臣等明白！”段綸和戴胄同時應道。

“諸卿，可有異議？”李世民說著，掃視著下面的眾臣。

“陛下圣明！”

……

其實，事情都已經決定了，命令都下了，代表著這件事已經沒有回頭的余地了，李世民這個時候才問眾人有沒有意見，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都沒有異議嗎？恐怕不見得。

長孫無忌之所以趕緊開口幫著馮智彧說話，是因為他想到了這英烈祠能夠起到什么效果。

圓丘和方丘可是大唐祭祀天地的地方，英烈祠建在這個地方，本身就很容易讓人心生向往和敬意，再加上皇室的推崇，而且還是皇太子親自開口提議的……

可以說，英烈祠只要建成，李唐皇室就會迅速聚攏起一大片民心。

這種情況按理來說是提升大唐凝聚力的好事兒，但不見得所有人都這么認為。

最起碼，五姓七望不希望看到這個結果。

但是，五姓七望也不好開口反對。

雖然五姓七望連皇室都看不起，但有些表面工作，該做的還是得做，哪怕他們心不甘情不愿。

這個時候他們要是出言反對，那就等于是把民心往李唐皇室那邊推，相當于五姓七望自己湊上去給李唐皇室當踏腳石。

因此，反對是反對，但不能明著反對，只能在暗地里用一些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