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李承乾好好學習，馮智彧站起身來朝著前院走去。

對于柴哲威和柴令武的來訪，馮智彧并不意外，因為除非這兄弟倆是無情無義的人，不然的話肯定會來的。

畢竟，馮智彧前不久才給他們家送了一個大禮。

“子游。”

前廳，馮智彧看到了來訪的柴哲威和柴令武。

而柴哲威一看馮智彧來了，當即拉著弟弟站起了身。

“此等大恩……”柴哲威拉著弟弟，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誒誒誒……”馮智彧趕忙閃到一邊。

“我早就猜到你們兄弟倆今天是上門來感謝的，但是這么做是不是有些過了？”

“不過分……”柴哲威直起了身，但膝蓋仍舊牢牢地粘在地上。

“若不是有你，我娘他……”

“得了得了……”馮智彧擺了擺手，上前彎腰扶起了這兄弟倆。

“我知道頡利對于你們家來說意味著什么，不然的話那時候我也不會讓你爹過去，更不會用那種方法。”

“不過都到現在了，說謝什么的太俗了，日后有機會再好好感謝我吧。”

說著說著，馮智彧笑了起來：“說不定我就靠著這份恩情，吃你們兄弟倆一輩子了。”

柴哲威并未說話，而是看了看弟弟，隨后兄弟倆一同點了點頭，表情鄭重。

……

馮智彧這話說的有些過了，但也不算是特別過。

因為就頡利一事，馮智彧對柴家的恩情……都說什么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馮智彧對柴家的恩情只怕是比救命之恩更難報答。

這和柴家兄弟倆的母親平陽昭公主有關。

平陽昭公主死于武德六年，死因是傷重不治。（注1）

為何是傷重不治呢？因為在大唐建立之后，平陽昭公主就不再率兵作戰了，更多的是帶兵鎮守山西一帶，也就是守衛李氏皇族的根基。

武德五年正月，劉黑闥自稱漢東王，年號天造，起兵反唐。

大唐立刻展開反擊，先是秦王李世民復取相州，隨后是羅藝南下助秦王，最后是太子李建成在太子中允王圭以及太子洗馬魏徵的建議下出兵爭取威望。

然而，劉黑闥在這樣的圍剿下逃到了突厥。

同年八月，頡利在劉黑闥的蠱惑下率眾叩擾大唐邊境，大唐也立刻做出了反應，太子李建成率兵從幽州道、秦王李世民率兵從秦州道出擊，李子和趕赴云中，突襲頡利。

然而，反應再怎么迅速也是需要時間的，面對突厥的叩擾，大唐邊境的抵抗永遠比援軍來得快。

相比于長安，一直率兵鎮守山西一帶的平陽昭公主更早得到消息，當即決定率兵馳援。

最終，大唐并未取得此戰的勝利，突厥也沒有，此戰以雙方退兵，重修于好而結尾。

然而，平陽昭公主在抵抗頡利時受了傷，最終傷重不治，于次年，也就是武德六年二月，撒手人寰。

……

至此，柴家便與突厥結下了死仇，不死不休，這一點從柴紹的履歷中也能察覺出一二。

在武德六年，也就是平陽昭公主逝世之前，柴紹的履歷雖然豐富，但鮮少有和突厥交手的記錄。

平薛舉父子、破宋金剛、敗王世充、擒獲竇建德、洛陽、虎牢之戰，等等等等。

如果說這都是統一戰爭，不是對外戰爭，做不得數，倒也說得過去，可問題在于，柴紹不是沒打過對外戰爭。

吐谷渾歸唐的那一戰，柴紹就是主將。

但是，在武德六年之后，柴紹領兵作戰的對手多是突厥，且只要是對戰突厥，柴紹基本就會出戰。

武德七年八月，柴紹率軍于杜陽谷擊敗突厥軍。

武德八年十月，突厥侵擾鄯州，柴紹領兵支援。

武德九年七月，柴紹在秦州打敗突厥，斬殺突厥特勒一名及將士一千余，凱旋而歸。

貞觀二年，突厥內亂，無力繼續庇護梁師都，柴紹奉命率軍攻打梁師都。

貞觀三年，也就是這次北伐，史稱唐滅東突厥之戰，柴紹亦是主力之一。

……

多次領兵與突厥作戰，且幾乎是戰必勝，但始終未能解開柴紹的心結。

因為劉黑闥已死，當年突厥南下的另一個罪魁禍首頡利還活著。

事實上，柴紹幾乎已經放棄了親手報仇的想法，原因很簡單也很現實。

戰場上瞬息萬變，且先不說柴紹這個主帥級別的人會不會親冒矢石率軍沖鋒，就算是會，也不能保證他就能碰上頡利。

畢竟，頡利是可汗，相當于大唐皇帝一樣的人。

所以，頡利就算死了，也幾乎不可能是柴紹親手報的仇。

死的不行，那活的呢？

也不行。

正如同當初在杭錦時馮智戴所說的一樣，活著的頡利，遠比死了的頡利更有價值。

在大唐的利益面前，柴紹個人……哪怕是平陽昭公主的仇恨，也不值一提。

所以，柴紹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然而，就是在做好了心理準備的前提下，柴紹仍舊在奮斗了，更何況是馮智彧給柴家的這份恩情呢？

要知道，在此之前，誰都沒想過柴紹有機會親手報仇。

更沒有人想過，柴紹能夠有機會……這樣親手報仇。

要知道，這樣玩兒……整不好是會把自己玩兒進去的。

當然，這里說的不是柴紹，而是馮智彧。

……

“行了。”馮智彧拍了拍柴家兄弟倆的肩膀。

“太子還在呢，得等等我才能得空。”

“不過說是這么說，但是哲威你之前答應我的禮物呢？”

“是虎皮還是羊子啊？”

“都可以，看你想要什么。”馮智彧只是開個玩笑緩解一下氣氛，但顯然柴哲威還沒從氣氛中走出來，頗為認真地說道。

“這次秋狩，因為正在打仗的緣故，我們也不好太過分，所以規模比較小。”

“你也知道，無論是老虎還是羊子，都不是一個兩個人能獵得到的。”

“不過你要你想要，我家里有一張虎皮，我可以做主給你拿過來，不過可惜的是不是完整的。”

“如果你想吃羊子，我可以差人去秦嶺周圍轉轉，運氣好的話能買得到。”

“得了得了……”馮智彧見狀趕忙擺了擺手。

“要是在嶺南的話也就罷了，那里天高皇帝遠的，除了我爹之外也沒人敢說我。”

“但是這里是長安，更何況頡利的事兒不是沒人知道，那日多少將士都在眼前呢。”

“這個節骨眼兒上，你還是少給你爹增加負擔吧，啥時候有空你去給我獵兩頭麂子什么的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