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娓娓道來，一雙沉靜如水的眸子凝視著蕭峰的面龐，心中暗自思忖：‘蕭大哥這一身驚世駭俗的武藝，究竟師承何處？’她口中卻說道：“蕭大哥可曾聽聞過‘五絕’之名？”

“哦？”蕭峰眉頭微皺，略顯疑惑，道：“五絕？”

“如此蕭大哥是不知的了。”程英見他不似作偽，心下更奇。當世武林中稍有頭臉的人物，誰不知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

這五人俱是開宗立派的大宗師，尋常武人但聞其名便要肅然。她原道蕭峰年紀輕輕有此修為，必是五絕門下高徒，可細想又覺不對——縱是五絕親傳弟子，又有誰及得上他這般剛猛凌厲的掌力？

她深吸一口氣，道：“好，蕭大哥，我便和你講講這天下五絕的來歷。”

程英曾隨黃藥師學藝多年，見識廣博，便從幾十年前《九陰真經》現世說起，娓娓道來第一次與第二次華山論劍的盛況，五絕之間的恩怨情仇，以及江湖中的風云變幻。

她言辭清晰，條理分明，直講到第二次華山論劍結束，方才停下。

蕭峰聽罷，心中激蕩不已。

程英口中短短數語，便跨越了數十年的江湖紛爭，其中的豪情壯志，非親身經歷者難以體會。然而，蕭峰曾為丐幫幫主、南院大王，統領群雄，自然明白其中的深意。遙想當年，他裘衣雕馬，縱橫江湖，何曾又遜色了任何人？

蕭峰朗聲笑道：“多謝程姑娘講述，想不到《九陰真經》的來歷如此驚人。這五絕中的每一位，蕭某都心生向往，恨不能一見。”

他說到這里，豪情頓生，隨手拿起桌邊的美酒，仰頭灌了兩口，大笑道：“如此說來，昨日那位古怪老人，想必便是歐陽鋒了。”

程英點頭道：“正是，天下間能有此毒功，功力臻入此等化境的，恐怕只歐陽鋒一人。”

蕭峰輕輕頷首，贊道：“他的確擔得起‘五絕’之名。”

程英心中卻暗道：‘師尊說過，當年二次論劍，單說武功威力，恐怕這個毒瘋子才是真真正正的當世第一。’只是這番話她只在心頭一轉，并未說出來，又道：“蕭大哥，依我之見，我們應當盡快動身前往大勝關。歐陽鋒逆練《九陰真經》，神智錯亂，恐怕還會再來尋釁。”

蕭峰卻搖頭道：“不，歐陽鋒必定會再來。”

程英面孔失色，驚聲道：“什么.....？蕭大哥如何知曉的？”

卻不料蕭峰微微一笑，轉而說道：“程姑娘，你瞧這是什么。”

說著，他右掌向前一伸，隨即反手一劃，一股若有若無的內力頓時浮現在掌心之上。

程英借著搖曳的燭光，凝神細看，忽而美目一挑，驚訝道：“這……蕭大哥，這似乎是道家玄功內力。”

蕭峰點頭道：“不錯。”他收回右掌，緩緩說道：“實不相瞞，那《九陰真經》上的武功，我也曾學過一些。”

他知道程英深夜來訪，講述江湖往事，實則是在提醒他歐陽鋒的厲害之處。蕭峰雖為人豪放不羈，但心思細膩，明白程英的關切之意，因此也不再隱瞞，將自己曾在古墓中學過《九陰真經》一事坦然相告。

程英驚訝道：“原來如此，想不到蕭大哥竟有這般奇遇。”她心中暗想：‘蕭大哥竟與一位塵外女子同住了兩年。’口中卻道：“蕭大哥如今說來……”她眉頭微蹙，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議之處，喃喃道：“蕭大哥也練過《九陰真經》，而那歐陽鋒也曾練過，莫非這其中有什么關聯？”

蕭峰微笑道：“程姑娘果然聰慧。”程英面具下的雙頰微微泛紅，欠身道：“蕭大哥過獎了。”

蕭峰站起身來，眺望窗外，沉吟片刻，又道：“或許，我能從與歐陽鋒的交手中，逆推出《九陰真經》的精義。”

程英驚聲道：“當真如此？！”

無怪她內心駭異，實在蕭峰這番話太過聳人聽聞，這《九陰真經》乃是當世最為精妙的深奧絕學，無數人搶破腦袋都未能看上一眼。歐陽鋒費盡心機，也只得了個七歪八倒，信口胡謅的版本，雖說他造詣過人，竟真能夠逆練成功，可也因此神智錯亂，顛三倒四。

此時竟聽到有人能從和歐陽鋒的交手中，逆推出這真經的武理，不是駭人聽聞又是什么？

蕭峰淡然道：“當日王重陽在古墓室頂留下的石刻，本是為了破解古墓祖師的劍法，因此多為招式，其余則是一些運氣法門。然而，《九陰真經》的招式與內功心法本為一體，若能以正確的內功法門引導修煉，招式的威力必將更上一層樓。”

“世人常以為心法與招式各自獨立，卻又相輔相成。此話雖不假，但越是精妙的武學，越不能單一而論。這并非是說內外功可以隨意糅合，而是武學一旦練至深處，外功與內功實則殊途同歸。”

程英面露困惑，輕聲道：“蕭大哥的意思是，內功與外功并無區別？可是……”她說到一半，卻不知如何接下去。縱然她聰慧過人，但蕭峰的武學理論卻讓她一時難以理解。

蕭峰見狀倒不意外。他知道自己所言乃是畢生武學修為的精華，程英雖武功不俗，但距離這般境界仍有差距。

他點頭道：“我練的是招式，歐陽鋒修的是真經。他雖然逆練真經，神智錯亂，但臨戰出招卻因此擺脫了桎梏，一招一式皆隨心而發，反而達到了最完美的境界。而我雖正練招式，卻能從他的招式中窺見真經的奧義。兩相比對，或許能悟出《九陰真經》的真正精義。”

他說到這里，微微一笑，道：“當然，這只是蕭某的猜想，究竟是否可行，還需下次交手方能驗證。”話雖如此，蕭峰心中卻已有了七八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