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乾在書桌前坐下，翻看那疊文件。每一頁上都印有三個女孩的護照復印照。蘇克手底下的妓女？林書乾心想，繼續快速翻閱。護照上都有英文名字，他很快就找到了想要找的那一頁。

蘇妮·辛。

黑白大頭照應該是幾年前拍的了。照片上的蘇妮是一副青澀的泰國面孔，算不上漂亮，五官似乎還沒長開，發型也還是帶著齊劉海的馬尾。

林書乾合上文件，放回原處。他很清楚只要警方能夠證明那具無面女尸就是蘇妮，這疊文件就能成為給蘇克定罪的重要證據之一。但現在他是非法闖入，所以搜集到的一切證據都不具有法律效應。只有等警方確認女尸身份之后，再帶著搜查令回來查了。

他又翻找了書柜，里面都是些全套的大部頭佛經和英國披頭士樂隊的唱片。

林書乾迅速在腦子里重塑了蘇克的人物畫像。一個混黑道、開妓院還懂得欣賞搖滾樂的虔誠佛教徒。他搖了搖頭，很難想象這些毫不沾邊的特征會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最后他試著下了一個結論：蘇克不是多重人格分裂就是變態。

他拉開書柜正中間的抽屜。看第一眼的時候，他差點給蘇克再加上一條“熱愛繪畫藝術”的特征。因為他把滿抽屜的圓柱狀物品當成了油彩筆。但他拿起一支檢查，才發現那是口紅。

口紅？林書乾想到蘇妮手提包里那支不翼而飛的口紅。有什么關系嗎？蘇克手底下的妓女必須要用同樣的口紅？而且這種口紅市面上買不到，知情人士一眼就能通過口紅判斷出妓女是蘇克手下的，所以兇手才在作案后返回現場拿走蘇妮的口紅？如果真的是那未免也太荒謬了。

林書乾不懂口紅，也看不出這些口紅有什么特別之處，于是就拿了一支揣進兜里。他相信蘇克不會每天都過來清點口紅的數量。

二樓的三間房間都沒有鎖門，他逐一檢查。三間都是帶有獨立浴室的臥室。浴室里只能洗澡，沒有馬桶，應該是附近的排便管道不好接通。

他確定靠近矮樹叢的那一間就是蘇克的臥室。因為他在床頭柜里發現了蘇克的護照。床頭柜上面放著一本印度文的佛經，床對面的桌子上有一臺年代久遠的留聲機。除此之外，沒有引人注目的地方。另外兩間臥室里床鋪十分整潔，看不出有人居住的痕跡。

林書乾關閉手電筒，踏上臺階往下走。木制樓梯發出輕微的嘎吱聲。他放輕步子，突然開始疑惑那兩名小弟為什么在蘇克不在的時候還要表現忠誠，堅守崗位。他想到了監控。監控？他在樓梯上駐足，翻動記憶存檔。木屋外面的畫面一幕幕在腦海中閃過。哪有監控？

他繼續往下走，靠近大門聽了聽。

沒有動靜。

一樓的前兩間房間都是那兩名看門狗的臥室。林書乾一眼就看出來了，而且十分肯定。兩間臥室里的凌亂如出一轍，什么裝飾品和溫馨氣氛一概沒有。

林書乾從臥室里出來，一邊在心里罵臟話一邊脫下被不明液體浸濕的襪子。狗窩！這是他能想到的對那兩間臥室最為貼切的稱呼方式。

他把襪子塞進了褲兜里，走到第三間房屋門前。就是被他當成倉庫的那間。除了蘇克的臥室以外，這是他最感興趣的房間。

他伸手握住門把手，還沒有往下壓，動作就凝住了。

他聽到了動靜。和昨天晚上一樣金屬碰撞聲，同樣的一閃即逝，但似乎比昨天晚上聽到的要更清晰一些。

林書乾感覺身體在變熱。他屏住呼吸，豎起耳朵，只能聽到細小而沉悶的敲擊聲。那是他的心在跳。

他挪動身體，避開門的正面。右手依然留在門把手上，用左手去掏槍。這是為了避免制造出更多的聲音。他的右手已經感到汗液的粘意了。

對于習慣了用右手的人來說，用左手干什么事都會顯得無比笨拙。哪怕只是掏出手槍并讓食指精準地扣進扳機這樣簡單的動作。

經過了漫長的一分鐘，他終于把槍握在了手里。他現在完全有理由相信，在需要瞄準的時候，他的左手可能會把槍口轉向和目標相反的方向。而且他嚴重懷疑他的左手食指到底能不能扣得動扳機。

他不知道打開門之后會看到什么，但眼下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他吸了一口氣，猛地按下門把手，向里推開，然后迅速把槍換到右手。

兩道狹窄的月光穿過窗戶和紙箱子之間的縫隙擠進屋內，射在白色的床單和胡桃木桌子上。房間里沒人。但有什么東西反射著月光，閃出灰白色的光芒？那是一條懸在空中的鐵鎖鏈！懸在空中？是的，他看清了！那條鐵鏈一頭固定在床腳上，另一頭通往門后！

門后？林書乾意識到門后有問題的時候已經往里面跨了兩步。然后他看到木門向外彈了一下，撞上他的右手。槍掉在了地上。接著他聽到了鐵鏈抖動的聲音。

他還沒來得及轉頭，那條麻繩一樣粗的鐵鏈就從眼前飛速劃下。下一秒他感覺到脖子被勒緊，還有一股香水味襲來。一個溫熱柔軟的身軀緊緊地貼在他的后背上，兩只飽滿的肉球在他的肩胛骨上滾來滾去。

林書乾用手肘往后撞了一下。他聽見一聲呻吟，是個女人的聲音。

身后的女人力氣不大，而且耐性很差，林書乾已經可以呼吸了。他伸手掰開絞在他耳朵旁邊的那雙手，眼角瞥見一顆紅色的愛心。

他花了兩秒鐘來確認他看到是女人的左手還是右手。然后他知道他沒看錯。那確實是右手！右手腕內側的心形胎記。好吧，這個想要他命的女人就是佩吉！

林書乾掙開鐵鏈，拉住佩吉的胳膊，回身把她甩往床的方向，緊接著彎腰撿起手槍，輕輕關上了門。他不知道剛才的動靜有沒有驚動那兩只看門狗，但至少現在外面還保持著風平浪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