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云層很低，月亮被遮去了一半。這對他們來說是件好事。他們把車停在和昨天相同的位置，拿了一只手電筒，下車進入小徑。遠處的木屋還亮著燈，像是在專門迎接他們回家一樣。

“這個是干什么用的？”白若煙問，望著林書乾正往褲子口袋里塞的一只大號炮仗。那是他們剛才從一家龍國人開的煙花專賣店里買來的。他們小時候管這種炮仗叫黑金剛，爆炸威力能把喂狗的鐵盆崩上三十米的高空。

林書乾大笑，帶點惡作劇的意味。“調虎離山！”他說，“先賣個關子，不得已的時候才能用到它。”

他們來到矮樹叢后面。車棚里是空的。二樓的窗戶沒有露出燈光，也許那就是蘇克的房間。正門外依然有兩名小弟在堅守崗位，不知道是不是昨天那兩個人，

“你還是在這里守著，我去想辦法進屋。”林書乾說。

“嗯，小心點。”

林書乾熟練地跨過矮樹叢，來到木屋背面。三扇窗戶沒出現什么能令他感到驚喜的變化，比如某扇窗戶打開了。沒有，都關得死死的。

他直接繞到茅房，決定冒險試一試里面那扇側門。想要進到屋里去必須得冒險，和他可能要做的其他嘗試比起來，按下一扇木門的門把手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來到那扇門前，站著聽了一會。門后面沒有聲音。他在衣服上擦干凈手心里的汗，拔出沙漠之鷹，讓槍口對準前面，然后握住金色的門把手緩緩下壓。

門把手隨著壓力向下轉動。等轉到最底部，他輕輕往里推門，但是沒推動。接著他又試著往外拉。好吧，預料之中。他早就想到不會這么順利。

林書乾松開門把手，收起槍。在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之后，用手電筒照了照右邊的糞坑。都是稀的。但坑位周圍遍地的煙頭表明這只是個糞坑，而不是化糞池。同時意味著他不用冒著引發爆炸的風險點燃炮仗。

他放下心來，從口袋里掏出黑金剛，按動打火機，靠近安全引火線。他已經度過了二十三個春節，其中前十三個都是在鄉下度過的。在他的童年記憶里，炮仗炸屎是在男孩中最受歡迎的春節惡作劇項目。后來他搬家到了城里，煙花爆竹又幾經禁售，所以這事他已經十年沒有干過了。然而現在干起來卻依舊是輕車熟路。也許這是他基因里自帶的屬性？

他看著安全引火線綻放出耀眼的火花，揮手把炮仗扔進了糞坑里，然后轉身跑出茅房。這是在不暴露自己的情況下引開兩名看門狗的最好的辦法。根據他的經驗，糞坑莫名其妙傳出爆響的事情并不少見，光是上新聞的就有一堆。除非那兩名看門狗下到坑里去搜索炮仗碎片，否則他們很難想到糞坑傳出爆響是因為有人往里面扔了炮仗。

林書乾迅速從木屋背面穿過，途中聽到了一聲沉悶的炸響。他感到地面顫動了一下，耳邊響起回音。他抵達木屋側面，站在車棚里。

白若煙從矮樹叢后站了起來，對他豎起兩個大拇指，臉上的笑容中透露出勝利的喜悅。

林書乾知道那代表計劃成功了。他做了個鬼臉，并伸手示意白若煙繼續留在原地，然后晃身閃到木屋正面。

門關著，但沒有鎖。他推開門，進去之后又把門關上。整個過程不到兩秒鐘。屋里亮著燈。他飛快地掃視四周，確定沒有人，接著閉上雙眼，呼出一口氣。

房子的格局很簡單。樓梯連接著一條橫向的走廊，把房間分成前后兩部分。前半部分是客餐廳和開放式廚房，后半部分就是那三間背面有窗戶的房間。頂是平的，沒有任何造型和裝飾。懸掛在客廳中央的一盞藤編花瓣吊燈就是光的來源。地面上很干凈，但沒有鋪地毯。

林書乾脫下鞋子塞到沙發下面。他不是怕把地面弄臟，而是脫了鞋走路聲音會小一些。

他一邊掃視客餐廳一邊往里走。鞋架、沙發、茶幾、電視和電視機柜、一桌四椅、冰箱。客餐廳不僅裝飾樸素，東西也少得可憐。

他聽到門外傳來兩個人說話的聲音，是那兩個看門狗回來了。他們說的是泰語。林書乾對此無能為力。但從語氣來判斷，他們的不屑似乎多過困惑。要的就是這種效果。聲音到門外就停止了，一切又歸于寂靜。

林書乾踏上樓梯，決定先到二樓去看一看，這樣他檢查完一樓之后就可以直接從窗戶離開。

二樓沒開燈。他打開手電筒觀察房間。二樓的格局和一樓一樣，只不過客餐廳改成了麻將室，廚房的位置改成了開放式書房。

林書乾走到麻將桌前，看見桌上放的是正宗的龍國麻將。四個桌角上各放著一只塞滿煙蒂的陶瓷煙灰缸。他檢查了其中一個。煙灰缸里有水，而且還沒有開始長毛。毫無疑問，最近幾天才剛剛有人在這里打過麻將。而他很清楚打麻將需要四個人。

他吞了口唾沫，又走到書房。

書柜里橫橫豎豎塞滿了書。前面的書桌上擺著一臺電腦，左邊是煙灰缸，接著是一沓文件。右邊放著一張鑲嵌在立式相框里的雙人合照。

林書乾拿起相框仔細看。照片里是蘇克和一個擁有波浪形金發的漂亮女人。女人很年輕，不超過三十歲，看不出來是美國人還是歐洲人。苗條的身軀十分曲線玲瓏。林書乾從她微含冷意的眼神和嘴角的假笑中能看出她并不想和蘇克一起合照。金發……佩吉？他也不知道猜得對不對。照片上看不到女人的右手腕。

他把相框放回桌子上，一邊拉開書桌的抽屜搜查，一邊任由思緒在腦海之中翻涌。佩吉！如果照片上那個女人就是佩吉的話能說明什么？當然是蘇克也愛著她，不然為什么要把他們的合照擺在書桌上？蘇克出于某種理由想讓黑桃K以為佩吉死了，所以派人殺了蘇妮并偽裝成佩吉。蘇克出于什么理由這么做？想把佩吉占為己有？

抽屜里放著各種文件，上面不是印度文就是泰文，林書乾半個字都看不懂。但一疊印有照片的文件打斷了他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