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最好的隱蔽之處就是田野里齊腰深的草叢。那座屋子在蘇克回去之前就亮著燈，除非蘇克有出門不關燈的習慣，不然里面肯定還有別人，而且很有可能是夜里不睡覺的人。

為了將暴露的風險降到最小，他們提前鉆進了草叢。白若煙小心跟在林書乾后面，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他的腳印上。草叢里傳來蟲鳴鳥叫聲。白若煙感到涼涼的露水拂過皮膚，立刻轉頭張望，到處搜尋她最不想看到的東西。她現在非常確定，她不喜歡這個地方。

田野的邊緣種著一排矮樹叢，比草要高一些，但也不足以讓他們直起身來。他們彎著腰悄悄靠近，蹲在矮樹叢后面，和那座屋子只隔了一條碎石小路。

那是座傳統泰式的小木屋，共有兩層。木屋旁邊是個茅草搭成的棚子，里面停著那輛瑪莎拉蒂。他們正對著木屋的側面，一抬頭就能看到二樓的小窗戶中溢出來的燈光。

“他都不用睡覺的嗎？”白若煙小聲說，“我們怎么查？”

“先別著急。”林書乾說，“你先蹲在這里別動。”他挪動腳步往右邊蹭了幾步，目光從矮樹的枝葉縫隙間穿過，望向木屋正面。

大門關著，兩個男人分別站在門的左右兩邊，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兩道發黃的燈光從他們頭頂灑下來。這兩個人現在的狀態讓林書乾想起了前幾天在銀都魚翅酒樓站崗的事。

住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還要派人把門？林書乾在心里罵了一句，同時意識到另外一件麻煩事，那就是太陽比他想象中的要勤奮。天色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他之前只想著在黑暗的掩護之下趕快過來，卻忽視了怎么離開的問題。他現在并不希望讓蘇克有所察覺。除非迫不得已，否則最好不要打草驚蛇。他退回原來的位置。

“怎么樣？”白若煙問。

“有守門的。”他說，又挪到左邊看木屋的背面。背面光禿禿的，上下各有三個拱形的窗戶，窗臺上都放著一盆他不認識的綠色植物。

林書乾伸手示意白若煙過來。“你在這里掩護我，準備應對突發狀況。我去看看。”他說。

白若煙點點頭，掏出沙漠之鷹，確認槍已經上膛。

林書乾跨過矮樹叢，弄出的窸窣聲驚跑了幾只飛蟲。他踩在碎石路面上，伴著細微的沙沙輕響向前挪步。他靠在墻角上，豎起耳朵細聽。

一片安靜。

他扭動脖子，望向一樓的第一個窗戶。玻璃倒是透明的，但里面有厚重的窗簾擋著。他走到窗戶前，上下察看。窗扇從里面鎖著。窗簾明顯要比窗洞大上許多，因為四周沒有縫隙。他看不出房間里有沒開燈。第二個窗戶的情況差不多，區別在于窗簾沒拉死，但他只看到了地板。

他來到第三個窗戶前。里面沒有窗簾，玻璃中間是一排摞起來的紙箱子，兩邊漏出縫隙。這種布置方式讓林書乾認定這是一間倉庫。他身子前傾，透過縫隙向里張望。

房間里光線昏暗。他能通過右邊的縫隙看到床的一角。床緊靠著墻，床單是白色的。除此之外看不出別的信息。他又把目光轉移到左邊的縫隙。這次是胡桃木桌子的一角，同樣緊靠著墻。

林書乾想象著房間里的布局。現在他改變想法了。雖然把紙箱子摞在窗戶前有些奇怪，但這里未必是一間倉庫。也許在他看不見的地方還有另一扇窗戶？

他把思緒掃到腦后，繼續往前走，繞到房屋的另一邊側面。撲鼻而來的騷臭味告訴他這里是茅房。他走過去看了一眼。沒錯，就是茅房。也是用茅草搭的棚頂，和另一邊的車棚不同的是，茅房四周都用木板圍了起來。

盡管林書乾覺得他不會對茅房里的東西感興趣，但他還是捏著鼻子過去檢查了一遍。他習慣嚴謹，而且有嚴重的強迫癥。然后他就發現了這間茅房的特別之處。

茅房有一扇虛掩著的單開木門。他推門進去，目光快速從那堆不可描述的東西上掃過，接著他在緊靠木屋的那面墻上瞥見了另外一扇門。

林書乾皺了皺眉，在黑暗中仔細觀察。門的另一邊應該就是那間倉庫。門關得很緊，上面有一個鑰匙孔，看樣子是從里面鎖住了。他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敢去試著按下門把手。

他從茅房退出來，往前走到拐角處，悄悄探頭瞥了一眼。那兩個男人一點也沒變，和上次看到時保持著同樣的姿勢。他暗自豎起兩根中指，然后轉身回去。

走到木屋背面的第二扇和第三扇窗戶中間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一聲輕微的金屬碰撞聲。聲音很近，而且一閃既過。手槍保險？上膛？不，不像是和槍械有關系。

他站在原地細聽，但聲音已經消失了。他沒聽出聲音的來源，甚至不能確定是不是從自己身上發出來的。他又檢查了一遍三扇窗戶，一無所獲。

回到矮樹叢，他抬頭看了一眼。木屋側面那扇二樓的小窗戶中依然亮著燈。

“有什么發現嗎？”白若煙問。

“收獲不大。”林書乾說，看了一眼手表，“天快亮了。該回去睡覺了。”

“回去？”

“嗯，天一亮就走不掉了。總不能從草叢里爬出去或者是窩在這里等到天黑吧？”

白若煙吸了口氣，又開始轉頭到處找蛇了。

林書乾笑了笑，“等晚上蘇克不在的時候再來，要想辦法進到屋里才行，而且最好是在不驚動那兩個看門狗的情況下。”

他們走出田野，一路小跑離開小徑，趕在曙光來臨之前坐進了沃爾沃。林書乾把白若煙送回警局，開車回了公寓。

白天剩下的工作就是睡覺。

到了晚上十點多，白若煙派了一名剛入行的菜鳥警員去執行一項簡單的任務：到黑森林旅館刺探軍情，看看柜臺后面站的是什么人。

“報告白督察，是一個穿著花襯衫的印度人。”

警員的好消息從電話里傳出來時，他們已經在去往小木屋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