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曾經是我最好的兄弟。”黑桃K說，語調冷靜無比，“他叫刀熊。”

林書乾沒有回話。他不需要回話。

“原本我一直以為，我可以像大多數人一樣幸運，同時擁有最愛的女人和最好的兄弟，但后來我才發現，我并不是一個幸運的人。我失去了一切。也許是我選錯了對象，也許是我當初做出了錯誤的判斷。但不管怎么樣，現在我想把這一切都做個了斷。”黑桃K說，從林書乾手里拿過照片，“肖恩先生，你應該聽說過三聯會吧？”

“聽過。”

“只是聽過？”

“呃，”林書乾舔了舔嘴唇，“多少有一點了解，好像這個刀熊就是三聯會的老板？”

黑桃K并不答話，只是注視著那張照片。

辦公室陷入寂靜。林書乾轉過頭，四處尋找目光可以停駐的地方，同時思考接下來黑桃K說出那個任務時，自己該做出什么樣的反應。他聽到一聲清脆的金屬聲，于是把目光轉了回去。火光在閃爍。火焰正一點一點地吞噬黑桃K手中的那張照片。灰燼在空氣中旋轉飄浮，然后落在桌面上。黑桃K一動不動地捏住照片一角，直到火舌爬上他的手指，才伸手把照片放進煙灰缸里。

“肖恩先生，希望你已經記住了他的長相。”黑桃K說，望著林書乾。林書乾在他眼中看到了疲憊。“去殺了他，肖恩先生，隨便你用什么辦法，只要能殺了他。”

林書乾什么反應也沒有。因為他的思緒已經飄到了遠處。他突然想到這個任務既然無法避免，那能不能通過這次接觸刀熊的機會干點大事？刀熊和黑桃K在一起這么多年，肯定掌握了黑桃K的大量犯罪證據。換句話說，刀熊就是作為污點證人指認黑桃K為黑幫分子的最佳人選。但怎么才能說服刀熊成為污點證人呢？

林書乾來到樓梯邊開始下臺階時，才發現自己置身何處。他甚至忘了是怎么走出辦公室的，只記得黑桃K似乎說過會往他的賬戶里轉一千萬？無所謂了！他心想，還剩下不到十天時間，轉多少錢都用不上了。

他下到拐角處穿鞋，看到大象正站在下面的樓梯旁。林書乾以前只知道經歷過暴瘦的人皮膚會松弛下垂，但在大象身上卻絲毫看不出這種跡象。現在的大象不僅皮膚充滿彈性，而且還保留著相當亮眼的肌肉輪廓。林書乾甚至開始懷疑他做的不是斷臂修復手術，而是腦袋移植手術。這時大象轉過頭，用憤恨的目光朝林書乾看了一眼，旋即將雙臂交叉在胸前，帶著點示威的意味，緩步走了過來。

“在這里打架可不是個好主意。”林書乾說，緊緊注視著他。

“肖恩先生，”大象走到林書乾身旁，擠出一抹冷笑，用那只再生的右手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湊到他耳邊輕聲說：“千萬別讓我發現你有問題。”

林書乾輕笑一聲：“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會明白的。”大象說，從他身邊越過，往樓上走去。

林書乾從酒樓里出來，一只黢黑的小狗走過來，低頭在他腳邊嗅了嗅。他蹲下來，伸手撫摸狗頭。小狗翻身躺在地上，伸出舌頭舔他的手。

“完事了？”這是山攀的聲音。小狗感到撫摸的動作停止，轉頭走了。林書乾向前望去，看到山攀戴著墨鏡，半躺在車里，腳擱在儀表盤上，面向酒樓，好像在專門等他出來一樣。

“是啊。”林書乾說，走過去坐在賓利車的車門上，抹了抹臉，然后才想起來他剛剛摸過狗。呸。他吐出一根狗毛。

“怎么愁眉苦臉的，黑桃K交代給你什么事了？”

林書乾遲疑了一下，回想黑桃K是不是說過不能把事情告訴別人。

“沒關系。”山攀笑了笑，“有很多事情是不能說的。我本來就不該多問，這是規矩。”

林書乾點了點頭。“你知道最近發生的事情嗎？”

“最近發生的事情？比如？”

“應該說是……呃，道上的事情？”

“最近很多人都在打架，如果你是指這個的話。”

“沒錯，就是這個。”林書乾說，“你知道是什么原因？”

“從我老板那里聽到了一些。”山攀說，扶了扶墨鏡，抬頭望向天空，“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三聯會的事情嗎？我之前說過黑桃K是個講道義的人，不肯對刀熊下手。但這次鬼知道為什么，也許是和佩吉有關吧，總之黑桃K來真的了，他想要消滅三聯會。”

“鴿派的人也都同意了？”

“不同意也沒辦法，在黑暗之眼，黑桃K的話大于一切。”

“三聯會那邊有什么反應呢？”

“還能有什么反應，幫派斗爭這種事情多了去了，對三聯會來說不值得大驚小怪。我想他們很清楚自己只有兩個選擇：抵抗或是不抵抗、任由黑暗之眼把自己吞并。目前來看，三聯會選擇了抵抗。”

“他們也不在乎為什么？”

“在乎了又能怎么樣？”山攀笑著說，“只要別人想打你，就能找出來無數個理由。有時候講道理是沒有用的。”

林書乾點了點頭，并未接話。

“反正這種事對我們也沒有太大影響。”山攀說，收起雙腳坐起來，把座椅調回正常位置，“你剛接到新活，看樣子酒又喝不成了？”

“是啊，”林書乾站起來，聳了聳肩，“真是遺憾。”

“媽的，你的場比曼谷最著名的頭牌小姐還難約。”山攀發動引擎，“先走了，哥們兒，有時間了記得給我打電話。”

“好。”林書乾說著，立刻向后撤到一米開外。等到引擎的轟鳴聲消失在街道盡頭，眼前的沙塵才漸漸散盡。林書乾回到車上，撥通了白若煙的電話。

“讓你去殺刀熊？”白若煙驚訝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

“嗯，不過我有別的想法。”林書乾說，“我先去找你吧，見了面再仔細商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