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老頭瞇著眼睛,陰冷地盯著楚曠看了許久
或許是位高權重,身份尊貴,很少聽到別人對他不敬,
楚曠這兩下針鋒相對的拒絕,讓他一下有些轉不過彎來。
半晌之后,他才默默地放下手中秘籍,冷哼一聲:
“你這么和我說話,真的不怕我把你爸媽手指切一根下來么?”
楚曠拳頭微微一握,冷冷道:
“我幫你入武院做事,換我爸媽平安,這就是我們交易的全部內容了。
你想要聽人恭恭敬敬跟你說話,可以找的狗有無數條,但是找不到我頭上。
把秘籍還給我,也不要一副管天管地的語氣。
你是不是忘了,你只是個綁架犯,為了我幫你做事,才教了我許多東西。
真覺得你是我老師?”
銀老頭面無表情,寬袍大袖之下的身體,似乎微微有些顫抖,
他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一揮大手。
原本凝滯的空氣,突然刮起了一陣颶風。
房間內,衣柜、桌椅、床鋪、馬桶……幾乎所有家具全部轟然破碎,絲絲縷縷陰寒之氣在空氣中散發,楚曠本人也倒飛而出,撞在墻壁上,悶哼一聲,慢慢滑座在地上。
倒是沒有受傷。
銀老頭斜眼看著他:
“你的判斷很準確,你確實是我最好的棋子,甚至沒有之一。
所以我不會打傷你,影響計劃。
但再有下次,對我不敬,你真的會看見兩根手指。”
楚曠站了起來,環視一圈,深吸一口氣:
“不要廢話,有事說事。”
“哼。”
銀老頭伸手一抓,將木頭碎片自行聚集起來,擰成一把椅子形狀,坐了下去:
“我確實沒有想到,你這么快就能搞到入品武學。
你在學校的老師估計也沒想到。
所以現在有一件事情,我只能替他們教你。
記住,不要草率地修煉內功,否則會影響你未來的境界提升。
這本玄雷三槍訣的內功,你最好還沒練過。”
楚曠呼吸微微暫停了一下,瞇起了眼睛:
“有什么問題?”
屋內中央,銀老頭坐在碎木凝成的短條凳上,收回氣機。
他微微揮手,秘籍便乘著掌風飛到了楚曠面前,被伸手接住。
銀老頭說道:
“功法本身是完整的,沒有什么其他問題,
只是,一旦進入內功修煉,那么你作為武者最初的道路就要有所選定了。”
楚曠拿著秘籍,默不作聲,等待銀老頭自己把話說清楚。
“所謂的道路,就是氣勢、風格,能力方向。”
銀老頭斬釘截鐵道:
“對武者來說,這些并不是心里想要調整,或者用了什么心理學辦法改變人格特點,就能跟著調整過來的。
武學本身有自己的特點,一些武學特點鮮明,有的人合適,有的人不合適。
是要靈巧變化,還是守御無暇,是剛勁霸烈,還是自然如意,各種特點千千萬,
你如果貿然選擇了其中一個類別,卻與自身不契合,或者未來的你發生了改變,與這門武學不再契合,到時候再轉修其他武學,都是費時費力的事情。
所以,入品的武學,槍法你可以練,修煉內功卻要謹慎。
避免到時候,被堵住了境界提升的道路。”
“境界提升?”
楚曠皺起眉來,仔細思索,卻搖了搖頭:
“似乎不對。
我拳腿刀劍四門基礎武學,幾乎都是圓融自然的風格,但我現在學起槍來,沒有感覺到什么阻礙。
如果我能成為武徒,體魄靠逸散源氣進行強化,那么體魄變強之后,也就能更容易地提升武學境界了。
不存在你說的,被堵住境界的情況。”
當初他遲遲入不了基礎拳法的圓滿境界,就是因為體魄沒有破限。
“大錯特錯!”
銀老頭一臉淡漠道:
“大多數人口中的武學境界,只不過是武藝境界而已。
武道修行,武體是其一,武學是其二。
武道修煉以武體為基石,但武體蛻凡,又離不開習練武學。
你說,武學如何讓武體超凡脫俗?”
“內功?”
“對。”銀老頭點頭:
“內功是武道的根本,本質上是一種高效率接引逸散源氣的技術,而武技招數只是發揮戰力的手段。
但只有入品武學,才擁有配套的內功。
內功的修煉會在身體中留下特殊的痕跡,難以改變,萬一轉修不同類的功法,武體境界會受到影響。這是其一。
就算只看武藝,想要好好掌握一門高等武藝,對武體境界的要求只會更高。這是其二。
沒有內功,武者修不到煉體境,會在演勁境被堵住,你所謂的體魄,這種情況下是無法繼續提升的。
而反過來,沒有煉體的境界,武者也不能將人品武學練到圓滿。
一旦你選擇不好,對接下來的修煉,影響太過長遠。”
楚曠挑眉,放心地將秘籍放到床邊:
“照著自身個性進行選擇,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這也值得你特地來說?”
老人渾濁的眼睛里倒映出少年的身影,露出一個古怪的微笑:
“小子,武者經歷勝勝負負,生生死死,心意受激,變化得比常人快太多了。
勇猛剛勁的武學,從來都是最難維持心意的那一類,容易遇上瓶頸。
你要是執意選擇這個,到時境界不夠,又要執行任務,不要說我在派你送死。”
“呵,如果有那一天,我不勞煩你。”
楚曠瞥了老人一眼。
他已經15歲了。
這段時間他又開始長高,唇上兩三天要剃一次胡須,面龐棱角也開始分明起來,經常被路過的女生回頭偷看,
一天修煉量那么大,但睡五個小時就能補足氣力。
銀老頭、黎珙、未知的大人物……他還有囚籠要去打碎,
繁華圣都、全球荒原,異界界域……他還有只在報紙上見過的許多未知世界,想要去看看,
像他這樣沒敗過心、沒老過身的人,就算想到老驥伏櫪之類的喪氣事,后面也只會接上一句志在千里。
看著楚曠熊熊燃燒的雙瞳,銀老頭冷硬的面龐有些動容,歲月在他心里留下的痕跡,也微微騷動。
世界很大,世界很亂,有的人確實一生都在戰斗,但他們終究是極少數。
你不會,也注定不能成為這樣的人。
銀老頭默默想道。
他說:“希望你不要后悔。”
隨后他微微嘆了一口氣,起身,椅子立刻散成了一堆木屑。
一眨眼,大門打開,他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背對著楚曠,聲音嘶啞:
“對了,還有一個事。
你那衣柜后面的暗格不夠保密。
都不用立意境,以煉體境的耳聰目明,用心起來都可以找到。
上次穆杰找過來時,我幫你把東西藏了起來,不然那兩張萬象紗鐵定引來安城司調查,讓我有暴露風險。
你自己想個更好的辦法藏東西。”
說完,他瞬間消失,大門紋絲不動,依舊半開著。
楚曠環視四周,看著已經徹底成了廢墟的家,深吸了一口氣。
“銀老頭不可能控制不住情緒,將憤怒發泄在一堆家具上。
之前勸過我那么多次,他這是想逼我搬去學校啊……是想讓我心無旁騖準備武考嗎?
那他怎么不去把藍火酒吧給屠了?”
楚曠冷笑一聲。
“可惜,我就喜歡住在這里。”
平山社區的街巷,黃土、綠葉,乃至空氣中若有若無的臭味,都是他從童年開始就熟悉的東西,
在這里,他閉著眼睛都能走路,摸出老無花果樹的最大的果子,身心自由。
而且他也喜歡藍火酒吧,喜歡液體在杯中肆意組合產生的味道,日常的解壓、舒心方法,就是兼職工作,調酒,與白老爺子嘮嗑。
讓他住校,與人同寢,還要受紀律老師管理,不能自由行動,也去不了酒吧兼職,只會落個渾身不舒服。
至于這些家具,確實是一筆錢,
但找區里幾家喜歡搶人的小混混湊一湊,讓他們一人出一件不就行了?
當晚,楚曠依舊修煉,用掉了符盈盈給的,“加大了投資力度”的藥液與寧語丹。
臨睡時,他則直接合衣,往碎掉的板床上,仍然完好的被褥里一躺,隨意便睡了過去。
被褥還是老味道,剛剛情緒大起大落的他,依舊是一夜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