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由航在那之后便想明白了一個道理,拔苗助長放在這大宋身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后果很可能是土地制度的再崩潰,人禍起義接踵而至。
自己能做的不過是撮個小苗出來,然后盡量為其施肥,剩下的讓其自由發展。
比如這借貸記賬法一下,財務與獨立的審計兩部便自然誕生了,其后讓其自然擴張,總會愈發完善的。
如此思考間,趙由航巡視著火器坊。
旁人只是覺得越王舉手間張弛有度、頗有風范,卻不知道他思緒正半拋錨。
“大王!”最終還是秦杰的大嗓門將他拉回了現實:“上次您說多用工臺,俺便試著設計了個腳踏架出來。”
說罷,秦杰將趙由航帶到一木臺前,為之介紹道:
“這架上的木盒里縛著鋼管,有動力后鋼管便會轉動,就可以節約鉆孔動力了。”
“倒是個不錯的物件,”趙由航伸手碰去,卻抹了一手的灰。
“這……為何不用呢?”趙由航抹著灰塵,皺紋問道。
秦杰遞上手帕賠笑:“好叫大王知道,這鐵管太硬,不僅木桌捆不住,鉆不了多久這木盒內部結構也就壞了……”
“既如此,打造一鐵工臺不就好了,莫非是有何困難?”
秦杰撓撓頭道:“鐵工臺是難了些,但以鐵鑄底座,再用熟鐵細細鍛造細節倒也能出,只是……”
“這代價高了點,俺有點舍不得。”
“方才在堂上當參謀時,俺就想提此事了,只是又覺得不合時宜,便一直憋到現在……”
秦杰一叨叨起來就沒完,趙由航沒有第一時間下定論,而是圍著工臺轉了一圈,估算了下大概用量。
那作頭冷汗都快下來了,雖然秦杰說的是他自己舍不得,但誰知道越王會不會多想。
作頭掙扎片刻,決定先張口解釋,卻被趙由航阻攔道:“無需多言,這用量確實不小,你并未做錯,孤也能理解。”
“只是若想創新,總要有些投入,轉運使不是批了筆預算,孤覺得可以用在此處。
“后續若是仍有此類想法,可交于監內討論,實在難以決斷的交予陸司。”
作頭領命應下,趙由航繼續轉了一圈,這才滿意的離開此地。
次日起,呂宋上下在越王命令下運轉了起來,從糧草、車架到舂米用的碓、士兵吃的醬紛紛運往前線。
府兵們也被折沖府征發,并聽官府說到此次開支朝廷負擔后長舒了口氣。
畢竟若按軍律,他們需備不少生活用品及鐵器糧食,還要自掏腰包采買一番。
……
“大王,得益于轉運使的提前調撥,新軍已準備完畢,可隨時進發!”
五日后帥司內,姜才帶甲言道,王安節站其身旁,四大參部及各路鈴轄列于其后。
趙由航座于上位,身披黑漆順水山文甲,頭戴兜鍪盔,一雙風翅直展而上,一架腰刀威風凜凜。
“既如此,當進兵呂宋,孤與新軍克日啟程,兵發敵都。”
趙由航緩緩起身,一雙丹鳳眼盡數張開,掃過眾人道:
“路兵馬鈴轄王安節,率府軍兵臨西岸以攻堅城,并代我節制呂宋一路兵馬。”
“敢有不從者,斬!”
眾皆受命,趙由航踏步而出,尹玉等親衛與四參紛紛跟上。
新軍早已整齊列于海岸,只待越王到來。
過往商旅百姓皆側目探望,但新軍一眾紋絲不動,連交頭接耳者都未曾有。
“真乃虎狼之師也……”人群中安南國使臣陳德曄喃喃自語道。
“噠噠噠噠……”
一陣馬蹄聲傳來,眾人紛紛避讓,正是越王一行人。
而待此行兵馬走進后,民眾紛紛驚呼。
只見除為首越王及隊中百人外,兩側護衛皆面戴牛皮,并印有花紋,畫做青面獠牙狀。
色彩鮮艷、猶如滴血。
越王一行兵馬直接騎馬上了踏板,直入船艙。
而新軍也仿佛受到詔令一般,分為多列跟在其后,秩序井然的上了各船。
為接納這一千人,海船換了兩批,直至未時方施施離港,圍觀民眾這才感覺松了口氣。
震撼之后他們又感到些許慶幸,呂宋有如此雄軍,又遠居海外,哪怕元軍南渡也應當能抵擋的住吧……
在民眾回味著復雜情感時,船上的一眾親衛倒是輕松許多。
“這牛皮確實不錯,方才騎馬時我見老王的腰甲未系緊,想上前提醒,結果他一轉身,嚇了我一跳。”
“你還說起我來了,我一轉身,看見身后跟著這么群牛鬼蛇神,還嚇了我一哆嗦嘞。”
親衛皆哄笑起來,趙由航居于上座笑道:“那看來孤的手藝還不錯嘛。”
“孤在畫時,根據你們每人特點均有微小改動,兇狠者獠牙張起、沉默者眼瞇白少等等……”
“算是孤送給你們的禮物,天下再無二份。”
眾人聞言后皆捧起牛皮細看了起來,發現確有不同,會心一笑將其收起。
“威風也逞過了,那接下來可就是戰事了。”趙由航面容一收,點出四人道:
“四大參部已按計劃做事去了,你們四個便各督一部,跟在副參身旁,其所做大事額外向我匯報。”
“唯!”四人齊聲道。
“余下眾人也需做好準備,孤的親衛不是花架子,必要時刻需化為尖刀,隨孤一同狠狠鑿入敵陣。”
趙由航凌然道,眾人隨即想起了在建康、臨安時的日子,以及那原本是三百人的親衛隊。
“報!”正當艙內肅穆時,門外傳來聲音:“西北方向發現大船六艘,中小船近百艘的艦隊。”
“可曾打出旗語交流?”趙由航問道。
“交流過,對方打出通用旗語,表述其為友軍,并請求派小船前來溝通。”
在東風西風忽變的日子里,一只小船申請靠近……
趙由航瞬間想到了三國演義赤壁之戰中的黃蓋詐降,待小船靠近后點燃引火之物。
“打出旗語,須是我方派小船接應使者前來,否則不許靠近。”
趙由航令道,隨后水師迅速打出了旗幟,在這天朗氣清的下如此交流,倒很是順暢。
片刻后,對方打出旗語。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