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靠在沙發旁的墻上，淺橘色的墻紙有著一種莫名的暖意，一把鑰匙被當作項鏈掛在了蘇墨胸口。

這是他們被困在這座建筑內的第二天下午，準確來說，是徹底被困在這座建筑的六樓。

電梯徹底報廢，樓梯安全口的門又被完全鎖死，這棟建筑內的一切邊緣部分都被一層無形的結界所覆蓋。

手機上的時間流動看起來是正常且準確的，但六樓每個房間內的掛鐘卻一直在九點和十二點間反復跳動。

而西側房間的“尸體”也會突然消失不見，再次出現在東側房間內，然后倒下，如此重返往復。

即使姬野用其簽約惡魔的幽靈手能力將那些“尸體”碾碎，那些人也會在固定的時間詭異地在東側的房間內重生，接著再次回到西側。

聽著早川秋在外來回踱步的聲音，蘇墨只覺得愈發煩躁。

他看著天花板，對一旁沙發上蹲坐著的東山小紅緩緩開口道：“我說小紅，你一開始是因為什么才加入的公安。”

東山小紅抬起埋在膝蓋中的腦袋，眼帶淚腔：“你...你不恨我嗎？”

“你想殺我我為什么要恨你？直接把你砍了不更好？”蘇墨挑眉反問。

“對......不起?！彼穆曇粝袷鞘艿搅耸裁大@擾，不安地顫抖著，眼淚也隨著這顫抖止不住地滑落。

她眉頭緊蹙，眼角的淚痕讓她看起來無比脆弱，那雙夾著紅色發卡的頭發顯得有些凌亂：“你知道嗎，我，我當初加入公安......只是想賺一點錢，我有八個弟弟妹妹?！?

縮在沙發上的她如同一只無家可歸的貓：“家里......沒法供我上大學，我只是想賺點錢......上大學?！?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要消失在空氣中。

“這個理由很好不是嗎？”蘇墨又看向了天花板：“只是因為你太膽小了，你就只是一個普通人，并不適對付惡魔這份工作。”

“但是呢，不來對付惡魔，像你這樣也很難有什么來錢快的正規途徑，沒錢拿，你也就上不了大學?！?

“這很矛盾不是嗎？”蘇墨苦笑：“就像我，我其實不怕死，但又竭盡全力地去爭取每一個能活下去的機會?！?

“你說我到底是膽子大還是膽子小呢，我想我大概就是個怕死的膽小鬼吧。”他將目光重新放回小紅那張梨花帶雨的臉上：“要是換成是我，我也會殺了你向惡魔換取活命的機會?！?

“你只是太膽小了，連殺我都猶猶豫豫的。”

蘇墨拍了拍小紅的肩膀，走了出去。剛才和東山小紅的交談過程中，他想到了最后一個自救的辦法。

他走到門口，回來看了眼還蹲坐在沙發上的小紅，他第一次覺得惡魔獵人這份職業是如此無趣，讓原本就在絕望里的人看到希望，最后再徹底掐滅。

——

“秋隊長，又抽煙吶?！?

早川秋回頭看去，逆光之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整齊的西裝制服上正掛著一張苦瓜臉，那是疲憊且無奈的笑容。

“是啊，最后一根了，抽完可能這輩子都抽不到了。”他將煙頭的火星揉碎在指尖，煙霧從鼻腔中慢慢散開。

“我有個新的點子，我想我們可以嘗試一下。”蘇墨開口。

“哦，晴人君又有什么發現不成。”躺在地上閉目休息的姬野像是突然來了精神，從地上跳了起來。

“想想我們剛開始在這進入輪回時的破局手段，我們是利用輪回當中不應該存在的東西破局的。”

“而這棟大樓，從某種意義上也算是一個輪回?！?

“所以我們需要尋找一樣與這處輪回相矛盾的東西。”

“這個想法其實一早就有了，但是我一直想不到會有什么東西會與現實世界發生矛盾。”

“直到我觀察到每一處房間內的掛鐘都一模一樣，而且我們的手機中現實的時間卻是正常的，但是掛鐘的時間卻與現實的時間完全相違背?！?

“你們說我們人為把所有掛鐘的時間都調到12點后會怎么樣？”

眾人聽聞后頓時眼前一亮，紛紛照著蘇墨的點子去各個房間調整掛鐘的時間，連在屋內沮喪著的小紅也被強行拉起來充當勞動力。

“好了，這是最后一個掛鐘了?！北娙苏驹谖鬟叺?05室的掛鐘旁，這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最終一個掛鐘的指針被調到了十二點之后。

一聲尖銳而急促的鐘聲突然從每一個房間內傳來，尖叫著、嘶吼著，將他們每個人的心臟都敲打得劇烈跳動。緊接著，六樓的墻壁開始輕微地顫抖，地面也隱隱傳來了晃動的感覺。

眾人趕忙沖出了房間，卻看到了更為難忘的一幕。

走廊內，紅色的墻紙像蠟油一般流淌下來，滴在堅固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詭異的滴答聲，地板像流沙般被無情地軟化。

墻體在扭曲、拉伸，像被某種不可見的力量摧毀，整條走廊都仿佛變成了一幅流動的畫卷，扭曲而詭異。一股古老而壓抑的氣息彌漫開來，有什么東西在漸漸逼近。

突地，走廊盡頭的墻壁猛地爆裂開來，厚重的大理石表面像紙片一樣被撕開，碎片四散飛濺，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在空中旋轉。

那些碎片沒有落地，而是懸浮在半空，仿佛時間在這一瞬間被暫停了。紅色的墻紙繼續融化，墻體漸漸顯露出一片黑色的虛無。

那虛無處，更多的黑色的液體不斷涌出，不斷凝聚。

一道瘦長的身影在黑色液體的凝聚下誕生。它的體格高大，暗紫色的肌膚覆蓋著如同鱗片般的紋路，那些紋路在黑暗中微微閃耀，那是來自遠古的符號。

惡魔的雙腿如枯木般細長，每一步踏出都帶動著空氣中傳來隱隱的低鳴聲。

在黑色液體的不斷凝聚下惡魔的臉終于顯露了出來——光滑、蒼白，毫無表情。那張臉上沒有眼睛，只有一片空白的虛無，像是被扭曲的鏡子，映照著每一個人內心的恐懼。

“咯吱——”惡魔緩緩張開了它巨大的雙翼，羽翼邊緣似乎在燃燒，裂開的嘴角如地獄的焰火般猙獰，深邃。

“破吾輪回，所欲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