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烏坦城暗流·夜雨殺人局

烏坦城，秋末，子時。

雨線像無數根細銀針，斜斜扎在青石街面上，濺起碎玉般的聲音。城西坊市本該熄燈，此刻卻燈火通明——因為今晚是“半月拍”暗場，加列家族包場，蕭家與奧巴家族的人都不準靠近。

林曜撐一把舊油紙傘，立在坊市對街的茶樓檐下。傘骨斷了兩根，雨水順著缺口滴在他左肩，打濕半片黑衫。他低頭，指尖摩挲著一塊灰撲撲的石碑殘片，似在沉思。

“時間差不多了。”

聲音從石碑里傳出，沙啞得像鈍刀刮鐵鍋。那是碑靈“燭老”，曾是千年前煉器大宗師，如今只剩一縷殘魂。

林曜淡淡“嗯”了一聲，抬眼望向坊市入口。

入口，兩盞血紅燈籠高懸，燈下站著兩名加列家族護衛，七星斗者。

雨夜里，他們仍穿著軟甲，雨水順著甲胄凹槽淌成一條冰冷的小河。

左邊那人叫加列奎，右邊叫加列影，是一對同胞兄弟，擅長合擊斗技“血影雙殺”。

此刻，加列影正低聲抱怨：“少主也真是，大半夜的非要來拍什么破藥材，烏坦城還能翻天不成？”

加列奎警惕地掃視街道：“閉嘴。蕭家那個廢物蕭炎最近不對勁，族長讓我們盯緊點。”

雨聲掩蓋了林曜的腳步，他像一道影子掠過燈籠下方。

“兩個七星斗者，三十息內解決。”燭老在腦海里提醒。

“不。”林曜用意念回答，“我要讓他們自己把門打開。”

他抬手，一枚指甲大小的淡青色丹丸彈入雨幕。

丹丸遇水即化，無色無味，隨風飄進燈籠。

三息后，燈籠里的燭火“噗”地竄高半尺，火光變成詭異的幽藍。

兩名護衛同時皺眉，尚未開口，林曜已輕聲道：“幽磷香，一品毒丹，嗅之四肢酥軟，斗氣遲滯。解藥在我手里。”

他的聲音像雨一樣冷，“開門，或者死。”

加列奎臉色一變，正欲拔刀，卻發現自己手腕重若千鈞。

加列影更直接，軟甲下的膝蓋“咔嚓”一聲跪進雨水。

“你——”

林曜抬傘，露出一張少年臉，眉目清秀，眸子卻深得像兩口古井。

“我只數到三。”

“一。”

加列奎咬牙：“閣下可知這是加列家族——”

“二。”

“開門！”加列影低吼。

鐵柵“嘩啦”一聲抬起，林曜收傘，跨過門檻，順手把一枚白色藥丸彈進加列影嘴里。

“半柱香后自解，別追。”

坊市內部，雨棚連成一片，燈火映著濕漉漉的地面，像無數碎裂的鏡子。

中央搭起一座三尺高木臺，臺上擺著今晚的壓軸拍品——一株通體赤紅的“火靈芝”，三品藥材，可煉制火靈丹。

臺下站著七八個黑衣人，胸口繡著加列家族的赤火紋。

高臺右側，一位身著錦袍的貴公子負手而立，正是加列家族少主·加列奧，九星斗者巔峰。

他身旁，一位灰發煉藥師正用銀刀輕刮靈芝傘蓋，確認藥性。

林曜目光落在那煉藥師袖口——一枚銀色彎月，一品煉藥師徽章。

“加列奧，九星斗者，性格自負，喜歡把對手玩死。”燭老懶洋洋道。

“弱點？”

“他左腳踝去年被蕭家護衛砍傷，陰雨天會隱痛，影響步法。”

林曜點頭，從袖中滑出一枚黑鐵令牌，指尖輕彈，令牌“叮”地嵌進十丈外一根木柱。

令牌上刻著一個字——“蕭”。

幾乎同時，加列奧猛地回頭：“誰？！”

雨聲掩蓋了林曜的第二步。

他已閃到高臺后方，掌心貼在一根支撐木柱上，斗氣微吐，木柱內部瞬間布滿細密裂紋。

“火靈芝我要了。”他輕聲說。

聲音不大，卻讓整個雨棚為之一靜。

加列奧瞇起眼，認出了那張最近在烏坦城地下坊市小有名氣的臉：“林曜？那個賣假藥材的小跳蚤？”

林曜微笑：“今晚賣真東西。”

他抬手，一只玉盒破空而來，盒蓋彈開，里面躺著一株更鮮艷的火靈芝——四品。

“我用這株，換你那株。”

加列奧舔了舔嘴唇：“理由？”

“你那株是假的。”

灰發煉藥師臉色驟變：“少主，別聽他胡說——”

林曜指尖一點，一縷青色火焰躍出，輕輕舔舐加列奧手中靈芝。

靈芝瞬間焦黑，冒出一股刺鼻腥甜。

“用血靈芝染色，再以二階魔獸‘赤火狐’的唾液做光澤，三品變四品，好手段。”

加列奧眼神徹底冷了下來：“殺了他。”

七名黑衣護衛拔刀。

林曜后退一步，腳跟踩碎木柱裂紋。

“轟！”

高臺半邊塌陷，火靈芝連同木盒墜入下方暗渠。

加列奧怒吼：“火靈芝！”

他身形一閃，左腳踝卻猛地一痛，動作慢了半拍。

林曜等的就是這一刻。

雨夜里亮起第一縷刀光。

加列奎的刀，被林曜借來。

刀身薄如蟬翼，刀背卻刻著“加列”二字。

林曜反手一刀，刀光像一道銀色彎月，切開雨幕，直取加列奧咽喉。

加列奧倉促抬臂，斗氣凝成血色光盾。

“鐺！”

火星四濺，光盾碎裂，加列奧倒退三步，袖口被削去一片錦布。

林曜不追，腳尖一點，身形如鬼魅般滑向暗渠。

“想跑？”

灰發煉藥師終于出手，袖袍一抖，三枚烏黑毒針破空。

林曜頭也不回，左手袖口滑出一面巴掌大的銅鏡，鏡面翻轉，毒針“噗噗噗”釘在鏡背，竟被反彈回去。

煉藥師狼狽翻滾，袖口被毒針擦破，肌膚瞬間發黑。

“自己解吧，一品腐骨毒。”林曜聲音遠遠傳來。

暗渠狹窄，雨水匯成湍急水流。

火靈芝在林曜左手，玉盒在右手。

突然，前方水聲驟停。

一道人影堵住去路，雨線順著他的斗笠邊緣滴落，像一串串斷線珍珠。

“林曜。”那人開口，聲音低沉，“把東西留下。”

林曜嘆了口氣：“蕭家的人也來湊熱鬧？”

斗笠人掀開一角，露出半張年輕而蒼白的臉——蕭家護衛統領·蕭厲，七星斗者，蕭炎的堂兄。

“蕭炎讓我盯著你。”蕭厲緩緩拔劍，“他說，你很有意思。”

林曜掂了掂火靈芝：“這株藥材我另有用處，不能給。”

蕭厲點頭：“那就打。”

雨夜，暗渠，刀與劍第一次相撞。

蕭厲的劍法大開大合，劍氣卷起雨水，像一條銀龍。

林曜的刀法則詭譎，每一刀都貼著雨水縫隙切入，逼得蕭厲連連后退。

十招后，林曜忽然收刀。

“不打了？”蕭厲皺眉。

林曜指了指腳下：“再退三步，你會踩空。”

蕭厲低頭，暗渠邊緣不知何時被林曜削出一道光滑裂痕，雨水正嘩嘩往下漏。

“你——”

林曜已踏水而起，身形掠過蕭厲頭頂，落在他身后三丈外。

“告訴蕭炎，欠他一次。”

蕭厲轉身，林曜已消失在雨幕深處。

坊市外，雨小了。

林曜回到茶樓檐下，燭老懶洋洋開口：“靈芝到手，下一步？”

林曜望向城東：“煉制火靈丹，需要三味輔藥，其中一味‘寒髓枝’在蕭家藥圃。”

“你要夜闖蕭家？”

“不。”林曜微笑，“我要讓蕭家請我進去。”

他低頭，指尖在石碑殘片上一抹，一行淡金色小字浮現：

【蕭家藥圃·子時后三刻·寒髓枝成熟】

燭老嘖嘖兩聲：“你早就算好了？”

林曜撐開破傘，雨水順著傘骨缺口再次打濕他的肩。

“烏坦城要變天了，我只是提前點一盞燈。”

雨幕盡頭，蕭家后山亮起一點燈火。

燈火下，少年蕭炎正盤膝而坐，掌心一縷森白色火焰跳動。

他忽然抬頭，望向城西方向，喃喃道：“有意思的家伙……希望你別太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