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下看美人，越看越勾魂。

螢石燈籠潑出微光，讓肖悅茹的笑臉包裹在朦朧中。她本就姿色過人，此刻被映得格外俏麗。

“師兄，話怎么說這么難聽呢？我可是在給你找財路，你不答謝也就算了，還要這樣說人家?！?

她試探性地將身子貼得很近，“我都冒著風險幫你忙了，你不會……告發我吧？

我提前打招呼啊，告發我的話，對你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少了一條財路不說，要是我受處罰被逐出了百機堂，以后你要面對的司南，必定不會跟我一樣向著你。

說不定，上邊會從公道柜調個司購過來，那你就天天聽獅子吼吧。”

姜正初低頭沉吟片刻，權衡利弊后，聳肩問：“幫我忙？你先說清楚怎么個幫法，具體點?！?

“哈，姜師兄，我果然沒看錯人，你挺上道嘛?！毙側悴辉傧駝偛拍前憔?，語氣自然了許多，“其實這百機堂的經營運作，全憑兩頭抽成，委托人那邊吃一口，承接人這邊吃一口。

師兄，我查過你的賬，前些日子你在公道柜的消費，全都花在培元丹上了。

一瓶培元丹，售價六點貢獻度，而你們丹房弟子完成煉制培元丹的任務能得多少回報呢？煉一瓶，獎賞四點貢獻度。

這差價是在明面上公示出來的利潤。但在任務的暗箱之內，又有多大的油水被百機堂抽走了？

委托人和承接人都不是傻子，稍稍用點心思計算，就能算清楚這筆帳。

所以呀，那幾位時常派發任務的委托人，只要我私底下聯系了，他們統統愿意走我這條渠道，因為他們可以花更低的費用，得到同樣的服務。

至于承接人這頭呢，也一樣，就拿姜師兄你今日接的下品基液熬煉任務來說，一爐基液，你在百機堂能夠賺三點貢獻度。

如果不走百機冊，走我私下搭的這座橋，你可以賺四十份靈砂?！?

說到此處，她稍作停頓，有意無意伸腳將幾撮積雪踢下山，露出一張古靈精怪的笑臉，“不，超過四十份。別的丹道弟子能賺四十份靈砂，至于姜師兄你經手的，我可以幫你要到五十份靈砂的價錢?！?

“嗯？”在師妹一通說辭的過程中，姜正初始終古井無波，直至她開出明碼實價來，他的上眼皮才不經意地往上提了提，“這價格你是怎么定的？為何能比百機堂開的條件高出一頭來？”

“嘻，姜師兄，這你就不懂了吧？

在挽云宗里，諸峰弟子，學劍的學劍，煉丹的煉丹，你們的心思都放在修行上，所以偶爾被人占了便宜也難以察覺。

但是百機堂可就不一樣了，司驗司南司購的存在，都是為了把百機堂的利潤最大化。

姜師兄您每次交付的藥材和基液，都完全超出了委托人指定的標準，事實上，在貨品真正到了委托人手中的時候，百機堂通過軟磨硬泡，已經將價格提了上去。

這種事情，若不是師妹我好心相告，你永遠不會知道?！?

“坐地起價……百機堂這樣做，豈不是違背了契約？”

“師兄，所有的意外狀況早就寫進了契約里頭，咱們挽云宗好歹也是個大宗門，委托人說破天去，道理也在挽云宗，在百機堂?！?

“哦，這么說來，你做的倒還是義舉咯？幫了委托人，幫了承接人，幫我們從百機堂的黑手里逃了出來？”

“就是呀，怎么樣，要合作嗎？”肖悅茹笑得更加燦爛，眼睛瞇成了兩道縫。

“唔……我捋一捋，也就是說，為了不被百機堂空手套白狼，我應該選擇被你空手套白狼，對吧？”

“嗯，嗯！”肖悅茹點頭如搗蒜，“師兄，反正都是被別人空手套白狼，這不很好決定嗎？看誰給得多唄?！?

“賺得確實能多一點，但這事，有個問題……”

“哦？你說?！?

“那么，肖師妹，代價是什么呢？你干的這事，百機堂一定是不愿意看到的，這里頭有多大的風險，你自己清楚。

我如果被攪和進去了，咱們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的風險，我也需要承擔一份?！?

肖師妹并不辯駁，做了個鬼臉，“那看你的膽量咯，富貴險中求嘛。姜師兄，找你談這事之前，關于你的一切……我可沒少打聽，

你，不是個膽小鬼，嘻?！?

她忽然將嘴巴湊到了姜正初的耳旁，“你，也不是個循規蹈矩的人。”

兩人相視無言。

在松樹下，在山崖旁，

他們靜靜地站著，

面對面站著。

半晌，微風送來了幾朵輕飄飄的雪花。

為了防寒，姜正初每次出門都裹著厚厚的冬衣，而他這刻注意到，在如此寒冷的季節里，面前的肖師妹……并沒有穿著太厚。

她的面龐，她的手背，她的呼吸……都不存在受了凍的表現。

“一個負責接待的司南……寒暑不侵……”

姜正初眉頭一緊，吐出一口白霧，“這生意，你做了多久？”

“很久呀?！?

她的語氣平和，

而她的笑臉之下，

那一股淡定從容由內而外，不斷散發……

姜正初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有點冷了，師妹，我修為不高，離不開五谷，我得回去吃飯。合作的事，容我想想?！?

“沒關系，師兄你慢慢考慮，咱們來日方長嘛。不過，這事，我希望師兄你最好把嘴巴閉緊一點哦，如果讓不該知道的人知道，

你這條財路，可就斷了?！?

……

小小的一場雪，絲毫不影響宗門大集的生意。

姜正初并沒有即刻返回鳳萊堂的伙房。

日晷上的指針告訴他，已經戌時了，在這個點，他不想回去勞煩火工童子下廚。

華燈在風中搖曳，吆喝聲此起彼伏。

在宗門里呆著的這些時日，姜正初的心思全在修行上，緊張地如同拉滿的弓弦。

此刻被集子上的煙火氣包圍起來，他忽覺得親切，覺得安心，覺得整個人輕松了下來。

當他掏出百機冊再次取出那張帕子時，情不自禁笑出聲。

帕子上的地圖和字跡已經全然消失，定是法術所為。

“哈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

肖師妹，比我想象中機警多了。

如果我真起了歹意去揭發她，證據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