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石窖的時候，宋常虞簡單巡查了一圈。

石窖里沒幾個人，都在熬制基液，其中有姜正初的身影。

見他施法認真，宋常虞便不去打擾，匆匆離去，直奔茶室向張儀匯報今日的出行。

“常虞，回來了啊？”

“回稟師父，今日來回林泉坊市一切順利，戒律堂給咱們安排的這些人手往街上一站，威風凜凜，量賊人也沒那個膽量靠近?！?

“嗯，無事就好。坊市的生意如何，還冷清么？”

“還行，略微恢復了點，巡山隊每天都增派人員，而且許家聯合著其他幾大家，把附近的村鎮也搜了幾趟。

可能看見防務增強的緣故，做買賣的心氣都提上來了。

街面上雖然沒恢復魔修出沒之前的繁榮景象，但是最起碼……各行各業都有店開張了?！?

“唉，這時候開張，要么勢大，要么本領大，要么是真窮。巡山隊也是的，逮幾個魔修……這都多少日子了?！?

張儀直搖頭，“這幾天你們去坊市，哪怕防備安全，也不要掉以輕心，不僅要護著師弟們的周全，自己也得多加小心，防幻術的定魂香絕不能離身?！?

“弟子帶著呢，謝師父牽心。那師父您歇著，弟子還有些瑣事沒忙完?！?

“嗯，去吧……誒，等等。”

張儀高聲叫住了正要退下的宋常虞，“常虞，這幾天正初是不是……上百機堂接了很多熬制基液的任務？”

“姜師弟不一直都忙個不停的么？我去石窖巡查的時候，常常見著他。

還別說，短短幾天時間，他的手藝又有長進，前天我還湊巧看了看他熬出來的基液，出品質量絕佳，將來正式煉丹的時候，絕對差不了?！?

“觀他呼吸了么？”

宋常虞一愣，笑道：“師父，他改練元陽養氣訣，不已經是上個月的事兒了么?！?

“與上月相比，并無變化么？”

“他施法的時候……呼吸節律毫無變化，只是神態看起來更加輕松自如了……輕松地就像……”

“就像境界已經滿盈，丹田飽和，對吧？”

“啊，還真是，姜師弟莫非練氣一層滿盈了？改練內功一個月的時間……”

“是呀，改練內功一個月的時間……如今練氣一層滿盈，碰著合適的機會，得要提點一下他，讓他在突破境界之前做足準備，別出現丹田回縮的意外?！?

“是，那弟子要不要跑一趟雨燕寮，專程說明一下此事？”

“不必，為師明天在課上講講吧，公開講。常虞，你也要避免在私下與他過于密切，叫外人看著了，覺得咱們偏袒他?！?

“記住了。”宋常虞憨笑兩聲，“不過，如果姜師弟進步如此神速，得給師父賀喜了，得一個這么好的仙苗?！?

“唉，這臭小子，為師固然希望他早成正果。可是……他學法術學內功快歸快，但步子太大了，為師有些擔心吶……

常虞，為師入道以來，還是第一次覺得……咱們鳳萊堂，咱們挽云宗，以層層考核篩選學生，并不是培養人才的好法子呀……

接二連三無窮無盡的考核，把你這師弟逼得如此急躁……

急于修成法術，

急于追趕同輩，

這條丹道，是一個急字能走出來的嗎？”

張儀抿了一口茶……

……姜正初待到基液冷卻，用陶罐密封好，裝入了儲物袋。

他并不習慣在傍晚時前往八方廣場。

只不過，思前想后，他還是決定前去赴約。

今晨拿到了司南師妹給的帕子之后，這一整天里，他從各個角度來來回回，仔細分析了一通，

也沒琢磨出來這位狡猾的師妹究竟計劃了什么，

他僅僅嗅到了危險的氣味。

但人都是好奇的，

對于自己極度感興趣的事情，無論如何都無法按捺住想要一窺究竟的欲望。

正如同，只要餌對，再耐心的魚都會上鉤。

以靈石為餌，

姜正初這樣最近手頭很緊的窮修士，上鉤了。

司南師妹畫的地圖上，圈出來的那棵大樹是一棵松樹。

三人難以合抱，在這個季節里，巨松捧雪站在山崖，俯瞰遠方的鄉野。

姜正初來得早了些，他倚著樹干，與大樹一同眺望月下的零星燈火。

挽云宗的山腳下不曾設立大城。

燈火最為密集的所在，也就只是那修仙者時常到訪的林泉坊市罷了。

在山崖上望過去，姜正初還能瞧見坊市里的幾盞巨大燈籠。

忽然間，一束焰火從坊市的方向升起，在夜空里綻開，而那爆竹聲響傳到姜正初的耳中，還不如一個屁響。

“這幾日為了把生意重新活躍起來，許家的人每天都安排了戲班子和焰火表演，姜師兄，時常呆在山里可憋悶了，你要不要找天去林泉坊逛逛夜市？我給你當向導?！?

清脆的鶯聲在耳后響起。

司南師妹掌著螢石燈走到了樹下，笑臉依舊燦爛，仿佛兩人今夜見面，只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約會。

“師兄，你還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呢，我姓肖，名悅茹，你可以叫我小名呀，小茹或者茹茹都行?！?

“肖師妹，大晚上的，山風這么冷，況且我還得練功呢，咱們趕緊談正事吧。”

“師兄，怎么這么急呢？難得單獨相會……好吧好吧，那我可就開門見山了，師兄你最近，特別缺靈石吧？

百機堂的任務，你好像就沒有瞧得上的?！?

“倒不是我瞧不上任務，而是任務瞧不上我……這個要求外門弟子，那個要求五品六品丹師……”

“嘻，挽云宗可是這一脈山川里最大的宗門，規矩可不得嚴一點么，不過，師妹我給你找的訂單，掙得多，而且沒有身份限制?！?

“是見不得光的活吧？否則，咱倆談這事也不需要避開重重監視了?！?

“那當然咯，幸虧師兄你聰明機智，給一個眼神你就懂了。”

“別客套話了，你的門路到底是……”

“放心，姜師兄，我能接來的活很安全，絕不會惹上麻煩，其實你要做的事情照舊，繼續熬制基液就好，只不過，咱們繞過百機堂，不走百機冊。”

“不走公賬……熬基液的任務？”

姜正初猜到了七八分，“那我能問一句，委托人是什么人么？”

肖悅茹笑而不語。

姜正初逼近一步，“如果我沒猜錯，委托人應該就是向百機堂派發任務的那批。肖師妹，你膽子不小嘛，你這么做，等于是中飽私囊，截了百機堂的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