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書屋之后，學生們接著談論關于那三名傷者的事情。

話題持續了片刻，便轉移到“如何正確并且安全地修煉元陽養氣訣”上面，而姜正初……依舊和昨日一樣，在角落里認真溫習筆記，

安靜且優雅。

直到張儀進入書屋，聒噪才停息。

等學生們行了禮，張儀立刻皺起眉頭道：“寮房的事情，為師已經聽說了。

哎……愚笨呀愚笨，口訣心法都還沒記全，就打坐運功，為師怎么會收了這么笨的徒弟。

為師再強調一遍，重整經脈不應急躁，不應獨自一人。

若是找不到幫忙監督的人，也可以到練功道場來，拜托你們的師兄。”

“師父……我的修為，練氣二層剛剛滿盈，如果我突破到三層再重整經脈，受到的傷害會比他們大很多吧？”

一名弟子在堂下怯生生地問。

“嗯，那是免不了的。修為越深，改經易脈的代價越大，即便提前服了穩脈的丹藥也起不到多大作用，這種情況，應當先適度散功，再去改練。”

“是，那……弟子記好了口訣就馬上開始改練?！?

“如此甚好?！睆垉x背起手，又開始巡視課堂，

“元陽養氣訣，別看品評較低，練起來可沒你們想象的那么容易。那三個受傷的笨小子才剛剛接觸口訣，尚未領悟就開始瞎練，當然容易出錯。

至于你們其他人，若愿意在丹道上走得更遠，盡快開始解析口訣吧。

口訣心法只是基礎，

到了運功聚靈的時候，你們會發現，此功的靈氣運轉路徑復雜曲折，沿這路徑一點一點運送靈氣，容易堵塞，也不好控制靈涌。

縱使精于調動靈氣的內功奇才，練此功法怎么著也要七日以上的時間去消化，去讓身體適應。

換做了你們呀，哼，十天半個月能把經脈重新搭好都算快的。

所以，想練好底力的，從現在開始就該沒早沒晚地背誦口訣。

否則，你們哪怕仗著以往積累下來的修為通過了月末考核，將來煉丹的時候，還是會急得哭爹喊娘。”

聽了師父的勸誡，課堂上的所有弟子都面如菜色，陷入沉思。

姜正初則滿心不解，“還真要十天半個月？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的有人改練內功需要那——么久吧?

這元陽養氣訣的靈氣運轉回路，比起長生訣確實稍微精細一些……但也不至于特別復雜呀，

這功……真的很難練么？

哪里難練了？”

他思索著，抬眼觀察了每一位同門師兄弟的臉色，忽然意識到……一個未曾想象過的可能性，“莫不會……就我一個人完成了經脈重整？”

在張儀一如既往沏茶喝茶的空當里，坐在姜正初前后左右的學生們又開始低聲議論：

“十天半個月？師父說的倒是輕巧……這破功法入門篇的口訣就幾十頁，背下來……哪怕不吃飯不睡覺，也得好幾天功夫吧？”

“是啊，再去領悟消化，又需多久？”

“哎，我還是穩妥一點吧，這個月專心練火云掌，等通過了月末小考之后，再去背內功口訣……”

“可是下個月還得考馭鼎功呢……哪顧得過來呀……”

層出不窮的唉嘆，讓諾大的課堂暮氣沉沉。

同學們的對話直揪姜正初的心弦，他幾乎可以確定，目前完成了元陽養氣訣入門的同期學生……果真，

唯獨自己一人！

如此境況，讓他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暗道一聲，“萬幸吶……”

他慶幸于，自己已經開始用元陽養氣訣聚靈的事情，沒有被任何人知曉。

“幸虧雨燕寮就我一個人住，要是被同門師兄弟知道我一夜之間就完成了重整經脈……恐怕盯著我的眼睛又要多出來幾雙?！?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脊背發涼，后怕不已。

“只不過，他們是不是有點太……

口訣要背好幾天的功夫？

重整經脈也要十來天？

大家都是怎么進入鳳萊堂？

……來之前我就打聽過，挽云宗這樣的大宗門選生嚴苛，門檻極高。

可就事實來看，情報似乎有很大出入，同期考生也就和我差不多的水平罷了?！?

他捏著下巴，腦中繼續飛速旋轉，“現在我判斷清楚了大家的實力，但如果反過來，大家對我的實力也判斷到位的話，那可不妙……

我作為一個體漏的四靈根，如果修為精進太快，而我又無法解釋緣由的話，

九死小洞天的秘密，就會被旁人察覺，

那我……豈不是會被拆個七零八落？”

想象到自己胸前圖騰被扒掉的慘狀，姜正初禁不住，又打了個冷顫。

“我怎可如此疏忽……這幾日在屋檐底下住得太過安逸了，連最起碼的戒備都沒做好，不該松懈的。

往后……練功之余，還需布置足夠的偽裝才是……絕不能被旁人察覺到我的修煉速度與資質不符，

在實力還未足夠強的時候，任何多余的關注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藏，從現在開始……乃是要務！

我已經練了元陽養氣訣的事情要藏，

我不需資糧便可得到靈氣補給的事情更要藏，

至于如何藏……”

“好了，閑事勿談了，咱們繼續今日的課?！?

張儀沏好了茶，捧著功譜開始授課。

姜正初便頓時收回思緒，集中精神聽講。

不知不覺間，一下午的課程結束，張儀離了席，弟子們也陸續走出門去。

與同窗們一起回寮房的路上，姜正初始終心事重重，想了許多，謀劃了許多……

“既要精進修為通過層層考核，還要避免引人注目，這便有些棘手了，我無論如何得保持……拼盡全力才勉強跟得上大家腳步的形象。

越低調，越能讓我在鳳萊堂學習更深的丹道知識。

棘手歸棘手，該有的偽裝不能落下。

而偽裝的第一步……

雖然宋師兄出于好心讓我安心養傷安心修煉，可是我作為一個寒門之子，邊工邊讀才符合身份，所以……”

月末的火云掌考核，姜正初志在必得，既如此，對于“為何自己能夠通過課業考核？”、“輔佐修為的資糧都是從哪來的？”之類的疑問，他從現在開始就要準備好充分的理由。

“宋師兄說過的百機堂，是在哪座峰的？”

月色之下，姜正初扶著晾場的欄桿，遠眺八方廣場的燈火闌珊處。

挽云宗的夜景，與紅塵倒有幾分相似。

入山這么久，他還未曾離開過鳳萊堂的地界。

明日該抽時間出一趟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