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都早注定你富或貧

是錯永不對真永是真

任你怎說安守我本份

始終相信沉默是金

——《沉默是金》張國榮&許冠杰 1988

清晨，羅偉杰從香港回到竹園賓館，剛下出租車，看到門口保安正和一個年輕女孩在理論。

女孩約莫十八九歲，粗布麻衣，上面留有洗不凈的污跡，扎著麻花辮，帶著泥土的氣息，滿臉著急跟保安解釋：“我真的是來面試的，為了入關，我身上的錢都花光了，求求你，讓我進去，不然要錯過時間了。”

保安上下打量著女孩，還是搖搖頭：“你選不上的，竹園賓館的服務員不是會端盤子就可以。”

“求求你！行不行都讓我試試。”女孩苦苦哀求。

羅偉杰目不斜視地從兩人身邊走過，女孩突然拉住他的袖子，說道：“大哥，我只是想找個工作，不是什么壞人，您能不能帶我進去？”

羅偉杰回頭，對上一張和衣著格格不入的清麗小臉，眼睛竟有種孤注一擲的倔強，讓羅偉杰有些動容。

“跟我走吧。”

女孩朝保安皺了皺鼻子，然后緊緊跟上羅偉杰的步伐。

進了竹園賓館大堂后，女孩和羅偉杰告別，然后留下一句“我叫李春梅”，便匆匆朝邊廳走去。

邊廳是個歌舞廳，晚上八點后才開放。李春梅走進去，入眼是個紅色天鵝絨帷幔環繞的舞臺，舞臺前一個打扮妖艷的年輕男人坐在桌子上，翹著蘭花指招呼身后年輕女孩逐一上臺面試。

門口的工作人員看到李春梅，遞過來一張紙叫她登記姓名年齡，然后面無表情地指指后面，示意她排著等叫號。

妖艷男人上下打量著每個站在臺上的女孩，嗓子尖細地評價道：“這個太胖……腰肢太硬，木頭似的……站直了……挺起來，含胸干嘛……”

李春梅心中默默記下，扯扯衣角，調整起自己的姿態來。

“李春梅，誰是李春梅？”

“老師，我是。”

李春梅學著那些面試通過的女孩樣子，挺胸抬頭地走上前去。

妖艷男人看看李春梅的打扮，嫌棄地嘖了一聲，“身高還行，側身讓我看看。”

李春梅連忙照做，然后聽到妖艷男人說道：“倒是前凸后翹，站個丁字步。”

李春梅不知所措，問道：“老師，什么是丁字步？”

“土妹”，妖艷男人從桌子上跳下來，輕扭腰肢，右腳邁出一步半，指向斜前方，臀部下沉，叉腰而立，盡是風情。

李春梅一步步跟著動作，馬上學了個五六成。

“喲，還算有點悟性，一邊等著。”

妖艷男人又喊其他人上臺，一上午的時間，滿滿一屋子的女孩，只剩下二十人左右。

“就這些了嗎？”妖艷男人和工作人員確認后，又說道：“去后臺換衣服來看看。”

李春梅跟著工作人員走到后臺，一人丟了一件比基尼。

“哪里換？”有個女孩問道。

“就在這里。”工作人員不滿道：“我也是女的怕什么，你們有的我都有。”

“啊？”女孩們驚呼出聲。

“快點，老師還沒吃飯呢。”

催促之下，有女孩穿著長衣長褲，直接拿著比基尼往身上套。

工作人員一把搶過比基尼，呵斥道：“有這么游泳的嗎？”

女孩徹底生氣，說道：“這個衣服就這么點布料，露胳膊露腿，你們這是面試服務員還是耍流氓？”

“這個工作待遇放眼整個深圳也數不出幾個，跟錢過不去的我們不勉強，不愿意的現在就可以走了。”工作人員說道。

三四個女孩開門離去，其他人面面相覷。

“你們呢？”工作人員問道。

李春梅摸摸空空的褲兜，想到招工啟事上一個月五百的收入，一咬牙說道：“我換。”

她拿著比基尼走到一個角落，背對所有人，脫下上衣，露出白皙光滑的身體，柔美的曲線從肩頭延伸到腰際，宛如一把做工精良的大提琴。

又走了兩個人，剩下的女孩窸窸窣窣換衣服，然后所有人一起又被帶回了臺上，十幾個人捂著胸口，扭扭捏捏站成一排。

妖艷男人指著每個人說道：“雙手自然下垂，挺胸收腹抬頭。”

“啊！我不干了。”一個女孩終于忍不了，喊著跑進后臺更衣室。

妖艷男人嗤笑一聲，不屑地說道：“皮囊一副，也不是什么寶貝，趁好看拿出來還有價值，藏著掖著的，過不了幾年就像臘肉，被歲月風干，僵硬了縮水了，也沒價值了。要走的快走，別耽誤我時間。”

說完，妖艷男人搖曳生姿地走上臺來，擺了一個掐腰姿勢，然后轉身背對所有人說道：“接下來，我做什么你們就做什么，一提腳，到腳踝，二出腳，大腿發力，三落腳，先推重心后下腳，動作干凈利落，再來一次，走起來。”

妖艷男人示范幾次后，喊著拍子讓幾人做。李春梅原本還很羞澀，可她不能同時想兩件事，眼前有事要做時，她滿腦子都是一個一個的步驟，反而沒那么多情緒了。

“好，你，你，你還有最后這三個，恭喜你們，沒選上，可以走了。沒有點到的人，遺憾的通知你們可以留下來，別高興得太早，接下來的三個月，由我培訓你們的禮儀，讓你們知道什么是魔鬼訓練。我是金奇游，你們可以低眉順眼地喊我，金老師。”

李春梅成了竹園賓館的正式員工，雖然每天在金奇游的訓練下精疲力盡，但也領上了高于四川老家十倍的工資。對當下的她的來說，無異于是鯉躍龍門的人生轉折點。

而領她入門的羅偉杰，根本不知道自己小小的一個舉動，改變了一個女孩的人生軌跡。李春梅和所有路人一般，只是某個清晨飄出的一縷青煙，在腦海中轉瞬消散。

羅偉杰的所有時間圍繞著羅湖區拍下的土地轉，每天一睜眼一閉眼全是塵土飛揚的施工場景。

在距離這塊土地不遠處的國貿大廈，有著內地第一高樓的美譽。1982年到1985年，國貿大廈主體建設的時候，創造了“三天一層樓”的歷史記錄，從此深圳速度享譽全國乃至世界。

羅偉杰站在工地的任何一個位置，都能看到國貿大廈。它好像一座高山威嚴聳立，在它的視線范疇，任何的拖延似乎都會被狠狠嘲笑。

羅偉杰被無形的力量推著瘋狂工作，把羅鎮東加班出名的助理盧漢文都累得夠嗆，最后連合作方深大地產的董事長王書權都問他為什么？

羅偉杰說他著急，著急著證明自己，也著急著在這塊一無所有的土地上生出萬象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