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站起身來,仔細看了才知,頭頂上邊有張海捕公文,都發黃了,顯然貼上去有些時日。
只見海捕公文上印:
悍匪柘宗,
貫東孟郡東集軍戶先里軫城
行一年廿二娶未
高八尺體格健壯尖臉細目無須左耳下有痣
慣用右手陰陽臂常攜兇器屠刀樣喚鬼門關
師從婁山平天派乃斷嶺刀高手累案數十宗
殺傷民命三十余捕頭兩人捕快十余
今畫影圖形四郡懸海捕通告
如見其行蹤舉發者速速通傳府衙刑房信賞紋銀百兩
揭榜拿捕者不問死活信賞紋銀五百兩
“來了這好些時日了,還真不知平天派還出了這么個玩意兒?呵~”
“哎,可別小看,見到這腌臜,要躲著點兒走,這廝本事不弱,房安府通判‘大漠螭雕’喬大人幾次拿不住他,都吃過小虧。”
胖哥此話一出,倒叫小乙縮了舌頭,抱拳謝過胖老板提醒,那位大哥也是笑哈哈擺了擺手,又去招呼熟意。
今日跟落雁廳里,‘溟川坪廿’到底是啥,雖沒掃聽出子午卯酉來,玉軒和陸琦生卻得來一張單子,匆匆跑來,里面寫了都是今科惡霸的名頭,倒是跟柱上那海捕文書差不多少,便聽琦升說來:
“哎,虎林的學生開始報復龍嶙堂那幫灰孫兒了,把我歸置那份兒‘鳴鷺惡人榜’用上了,添油加醋的,去印社印了好些,撒得遍地都是,嘖嘖,真是高妙。”
小乙拿來看過,原來這是:
龍嶙堂
北落瀟煙:外號(赤發羅剎)
畏開華:外號(古怪山神)‘鳴鷺三橫’之一;
靪會歧:外號(刁鉆河伯)‘鳴鷺三橫’之二;
鯉費:外號(飛天蝎子)‘鳴鷺三橫’之三;
獐包:外號(癩痢頭)‘鳴鷺黑白雙煞’之二,號稱‘黑判官’;
硫能:外號(麻臉公子)‘鳴鷺黑白雙煞’之一,號稱‘白判官’;
鶇丕:外號(黑頭狼)‘鳴鷺雙狼’之一
韶純祿:外號(白臉狼)‘鳴鷺雙狼’之二
照延衛:外號(賴軍師)‘鳴鷺黑白雙煞’的軍師
仧壽長:外號(蠱毒典簿)
鍋日:外號(狗仔)
履令:外號(細齒鬼)
沉休:外號(癩痢皮球)
漁代同:外號(大頭鬼)
魈云熊:(狗頭算盤)
“他娘的,還都給加上了諢號,這哪兒還是學院啊,簡直就是土匪窩子。”
胖哥跟貨柜后邊,聽了小乙這話,哈哈直樂,沖他伸了伸大拇哥。
幾日間,學園各科各堂諸生隨著單子觀瞧認人,小乙聽老柯、琦生說了這一大幫惡霸往日在地頭上的所做作為,更是小心翼翼,覺得這些惡霸所為,比那什么傳說,更加讓人揪心。
如此來,這上了惡人榜的學生想要找師妹吃茶笑談,那可就是妄想了,誰見了都躲著走,院里野貓見了都直接上墻。
遂爾,念書之余,談談情、說說愛,小乙有意無意跟張聰打聽了關于怪談的線索,聰明也不甚了結,說了幫著留神,此事又不能火急火燎,那樣必然會捅出漏子,幾次密信傳回鼎福莊,小乙再三確認學院怪談的真假是否有蹊蹺?他干爹最后只回了他倆字‘真的’,小乙無奈,只能靜觀其變。
“這怎么找張聰問呢?人多嘴雜的,托你去問,必然顯得蹊蹺,哪兒有兩口子上趕著打聽這事兒的,況且,聰明老挨欺負,怕是讓他裹進這事里幫我忙,嚇到他,肯定閉口不談了。”
“哎呀,別上火了,聰明也不是那么軟弱的人,你忘了他那一水煎包了?”
“嘖,倒也是,可我現下跑去追著他問,要讓北落那幫人知道了他幫我,不得打死他?”
“等機會吧,日子長著呢,還怕沒機會?就這水火不容的架勢,不定哪天機會就來了。”
“你這小烏鴉嘴,又盤算什么呢?”
“嗯,你猜?”
于是,松山、龍嶙兩堂,讀讀書、抄抄課業、踢踢蹴鞠、打打架,平靜了不過半月,便又出了別的岔子。
這日里,靜園中人聲鼎沸,來往路過的諸生抬眼望去,又是有人因為踢蹴鞠的事,又在打架。
“你他媽不是手勁大么?!怎么連個險都守不住!害老子輸給了那幫松山堂的狗屁玩意兒!”
此刻,龍嶙堂眾人正在圍毆一個個兒不高、憨實的黑臉小子,帶頭打人的便是號稱‘黑白雙狼’的惡霸鶇丕和韶純祿。
這會兒,他倆前后逼住那黑臉小子,兩個歹人不停的踢踹那孩子,時不時還扇過去個耳光,那仗勢欺人的勁頭看著讓人咬牙切齒。
那黑小子在倆歹人的夾擊下雖然吃了小虧,可就是硬挺著不服輸,而且他臂力腕力驚人,幾次和董、邵倆人揮來的拳頭對撞,不僅擋住了對方的攻勢,還讓董、邵二人小臂上留了青痕,只疼得他倆齜牙咧嘴。
見制不住這黑小子,那鶇丕狼嚎一聲:“你們都他媽看著怎么著,快上啊,幫我們倆揍他!”
聽了他這鼓動,旁邊看熱鬧的著名惡霸‘三橫’和‘雙煞’都撲了上來,開始打便宜手。七個打一個,打起來才知道,對方是個硬骨頭,這黑小子鼻子、嘴角都掛了彩,可就是生生不退半分,架著雙拳等著對方七人的下輪攻勢。
見這黑臉少年不好對付,鶇丕給三橫使了個眼色,那三橫便將這黑小子團團圍住,突然,那三橫中的‘未開化’從后面勒住少年的脖子,將他擒在身前,其他人見了,便拳腳相加照那少年胸前腹中打去。
一陣亂,黑小子突然大喝聲,將肘尖砸在‘未開化’的肋八扇上,只疼得那賊子‘嗷嘮’聲躺在地上,少年見脫了困,便想沖出包圍,于是,掄著拳頭沖向圍著他的剩下六人。
正這時,三橫中的鯉費突然撿起塊花磚,劈頭砸了下去,正中了少年頭頂,登時血光四射,黑小子‘庫通’聲便倒在了地上。七個賊子見狀,沖上去,照著少年身上猛踢起來,踢不過癮,還要踩他腦袋幾下。
和這黑小子一個寢廬的三人,實在看不下去,便都沖上來拉架。
“你們想打死人啊,就為了這么點兒事兒,至于么!”陸浩然率先擋在黑小子前面,他身后跟著的瘦小的學子,趕緊抓著黑小子的衣服,費盡的把他拖走了。
“畢竟都是同窗,不能這樣,你們這么往死了打人,也不怕學院銷了你們學籍!”
張聰這話剛出,便挨了個嘴巴,聰明急道:“你…!”可話還沒說出口,剛想還嘴,張聰肚上又挨了拳頭,這下讓他岔了氣,犯了舊疾咳起來不停。
“你瞧瞧你們齋舍四個玩意兒,一個黑子,倆個矮子,一個癆病秧子。還想跟爺們兒作對,弄死你們!”
說著,磚頭又要奔著張聰頭上擊去,這會兒,突然有幾個女孩站出來,將張聰護到身后,結果,鯉費手里的花磚差半分就打到了當首女孩額上。這下嚇得鯉費魂都飛了,趕緊收住了手。
“你們這群臭不要臉的!欺負人沒完了是么?”
眾人定睛看去,竟然是明楠和‘錦穗閣’的少東家稻家家。
丁會岐說道:“我說明楠、家家,這沒你們什么事兒好不!邊去邊去。”
稻家家護著張聰說道:“怎么沒我事了,你欺負他就不成!”
這時,畏開華也捂著肋下走過來說道:“家家,這是男人的事兒,你別管好不?”
“人家兩人相好,憑什么不能管?!”明楠急起來,雖還是女孩的嗓音,氣勢倒要勝了眾潑皮一籌。
見明楠、雙遙幾個堵在身前,鯉費、靪會岐幾人又說不過小妮子,便將矛頭指向了張聰:
“我說張聰,你他媽是不是東孟郡的子弟了?就為了這西監郡的慫貨,跟我們作對?你他娘的…”
這時,龍嶙堂的魈云熊打著哈哈說道:“哎哎,得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也別得理不饒人的,給我個面子啊!”
眾人瞧著他不知說什么好,這么顛倒黑白,好像被打的人倒是不講理的,這魈云熊真真的是壞的有點兒水平。
鶇丕這時叫罵道:“家家,你說咱們兄弟,哪個不如這弱不禁風的書呆子!你挑誰不好,單挑這么個煞筆玩意兒!還有明楠,非喜歡陸矮子,娘的,沒天理了。”
“什么天理不天理的,我就是天理!”明楠叉腰不平道。
“你…你嘴放干凈點兒。”此刻,張聰喘過口氣來,便也要跟他們爭個清楚,陸浩然卻是心里平和的很,還直往回拉住聰明。
鯉費突然吼道:“你這書包翻身的給我閉嘴,這沒你什么事兒啊,要不是看在你是東孟子弟,家家又這么護著你的份上,今天非開了你的瓢兒不可!”
“我看你敢!我喜歡誰不喜歡誰,要你們管!我就喜歡‘聰明’,他知書達理,性子謙和,哪兒像你們這群土流氓!成天欺負人,沒一個好東西!”
“都是混蛋!!”明楠也罵道。
鶇丕見狀,有明楠護著眾人,也沒法下手傷人,便招呼眾惡棍道:“得得得,不跟你這幫女人一般見識了,走走走,咱們上會饌堂吃東西去,懶得理這幾個煞筆了…”
“沒事兒吧,聰明。”家家等這班惡徒都走沒影了,就轉過身來,仔細看著張聰臉上的傷,拿出帕兒給他擦了擦嘴邊的血,然后又拽著他,看看身上有礙沒有。
“沒事兒,沒事兒,一點兒皮肉傷而已,嘿嘿。”
“倒不怪你管這事兒,可你也得看著點兒他們手里的磚頭啊,砸傷了可怎么好?”
“唉,都賴我身上沒什么功夫,天天蹲在書桌邊上,唉,慫了…”
“傻瓜!以后帶著他們,躲著這幾個瘟神走,知不知道?”
“嗯嗯,是了,都聽你的,嘿嘿。”
“哎,這個都快死了,等會兒你們倆再膩歪。”陸浩然皺著眉,敲打了下張聰的胳膊。
“對了,對了,要趕緊送金酒去學院醫塾。”明楠有些焦急道。
“趕緊去吧,銀子夠不,喏,這個拿著。”說著,家家掏出不少銀子來塞給張聰。
“夠夠,我身上有,不用不用。”
“拿著!快點兒,回頭給他買點兒補品吃吃。”
“家家,哎,你真是仙女兒托生的,……”聰明看著女孩,心里愛的瓷實。
“哎呦,你倆這墨跡勁兒,這個回頭死啦!回來再膩歪就不成。”陸浩然瞧著他倆這纏綿勁兒,愁的直皺眉頭。
“你討厭,快走吧!回頭金酒讓你說的真不喘氣了就不好了。哼!”明楠抱著手臂,有些糾結的看著陸小哥,只因他又沒回應自己的心意,小哥見她這樣也是撓頭。
“白詠,趕緊過來幫我抬他,這小子死沉死沉的。”張聰嘆笑著,忙招呼旁邊同寢廬的瘦弱孩子來幫忙。
“謝謝,謝謝,…兩位師姐,我們先去醫塾了…”旁邊的白詠抹著眼淚說道,說他是委屈,眼神里到多數是對稻家家和明楠的感激之情。
當天晚上,家家一個人跑到了紫穆齋舍外面,等著她們幾個回來,待到亥時,紫穆幾個才從玉軒姑姑東方樽月先生那里,謄抄完東西回來,家家一看見她就哭著說道:
“我家聰明讓人打傷了,今天那幫人,還差點兒打死聰明寢廬里一個孩子。”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