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哥不也這么穿的么…”
“我這不是剛干完活,怕耽誤工夫就沒換衣裳,你呢?!”
“我懶得打扮…”
“這又不是在家里,怎么還那么懶?!養豬都養到這兒來了?”
“呃…”
人湊齊之后,小乙一行七人,邊聊邊溜達,不一刻,打北門進了房安城,向南走過青竹坊,抬眼瞅去,寶帽大街的西門牌坊便近在咫尺,眼見街中一水兒的青石墊道,每天兩遍凈水潑街,道兩旁的商戶彼此林立,大紅的漆柱,青灰的瓦片,飛檐斗拱、椽木斗石的房屋,兩、三層樓的建造,所有房屋都是同樣的標準規制。
順著街心往前望去,根根立柱都像衛兵一樣齊刷刷的排列著,木柱下面的柱墩兒卻是各式各樣,有蓮瓣花臺、有金魚戲水、有抱柱的熊貓、有憨蠢的肥豬;仔細看去,還有三足的金蟾和望月的犀牛。
道旁每隔五步、十步就有棵槐樹遮陰,棵棵長的都是枝繁葉茂,引來靈鳥攀枝,喜鵲喳喳。夏天可以乘涼,冬天枯枝掛雪又該是別樣一番情趣。
“花錢錢嘍~”
“丫蛋兒回來,別亂跑,留神地癩子給你拐走!”
摁住了山兒,再著眼瞧,街中各式各樣的精致小商鋪也是繁多,有賣古琴琵琶的‘伶仃閣’,有賣布匹綢緞的‘仙悅坊’,有賣金玉寶石、各式首飾的‘古玥軒’,有極品南珠鋪子‘水珍閣’,
更有賣文房四寶寶籍善冊的‘金寶齋’;有賣畫書冊子的‘得意閣’;有賣各式風箏的鋪子‘芹雪齋’,有賣各色名貴金魚的‘躍鯉齋’,有賣小說話本的‘朝花閣’,有賣古玩和各式折扇的‘玉竹閣’,也有賣寶刀寶劍的‘英武莊’和‘鼎福莊’,雖然‘英武莊’的家伙沒鼎福莊的好,但是就外鞘的裝潢來說,穿金戴銀也算是頂級了;最有意思的是家賣高馡茶的‘福參黑館’,聽都沒聽過,也不知道那茶好不好喝。
打西邊牌坊進來,越過這個齋那個閣的小商鋪,臨近中街又是另外一番情景,看去皆是攤鋪,鋪面乃是當街搭個木質的小屋檐,像模像樣,要頂子有頂子,要雕花的隔斷有雕花的隔斷,擺小攤的散戶恨不得穿的比逛街的客人都干凈整齊,比起其他州郡的攤檔來,簡直可稱得上是豪華。
這些攤鋪中,各式各樣的小買賣真是叫人眼花繚亂。
“買玩意兒嘍~”
“大表哥我能去……”
“去去去去,走走~玩兒你的去~”
仔細觀瞧,有賣酒賣藥的、有賣面條烙餅的、賣米醋香油的、賣胭脂肥皂的、賣煙草煙具的、賣蠟燭燈籠的、賣小金魚兒的、賣油紙傘的、賣彈弓的、賣風箏撥浪鼓兒的、賣小吃雜貨的、凈面梳頭賣大碗茶的、賣奶茶的、賣冰糖葫蘆的、賣蛐蛐蟈蟈的、賣花草鳥獸的、賣翠花銀器的、賣音樂什物的、賣顏料畫具的、賣字畫的裱字畫的、賣鞋襪帽子的、賣木底油漆的、賣琉璃珠子琉璃器的。所以說,寶帽兒大街是針頭線腦、琴棋書畫一應俱全。
且就在寶帽大街正當中,大道北首正是那保你吃個肚歪的‘東盞樓’,緊鄰的就是能邊吃邊聊邊聽說書的點心坊‘錦穗閣’;對過兒,大道南首則是‘鏡華樓戲園子’,此處所在的魚龍混雜之事,往后再慢慢道來。
從這里,奔東再往深了走,街尾還有駱盛錢莊、秋豐糧行、玄方車行等等齊聚左右,便是東邊半條街都是這般的大戶買賣,正當是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這么長的大街,走出去回不來咋辦?”
大福一句話,給眾人問呆住了,還是幼羽熟識本地,只道:
“東西兩頭都有車店轎家,逛累了就坐車回家咯。”
寶帽兒大街是城邑的中心、行戶買賣的樞紐、房安城的臉面,所以為了商戶和行人的安全,不許行車馬,您只能走著,反正從街頭到巷尾,東西路也不是很長,總共進出五里,進去逛一逛就當散步,遛個彎了。
實在是走不動也不要緊,東西兩頭都有玄方車行的車店轎家,車店的馬車都是柚木打造,雕花的車窗,綢布的門簾,拉車的馬匹也是百里挑一,兩歲口的小馬,步伐穩健,拉車又快又穩,您不管從哪頭出來都能雇輛車回家,坐不起車也不怕,這邊還有小轎排著隊恭候大駕,遠路也就兩錢銀子、近路絕超不過二、三十個子去。
此時,小乙這行人走在這寶帽大街上,他們目的明確,正是要去寶帽大街上最有名的小吃鋪子‘錦穗閣’好好饕餮一番。
路上小乙邊走邊問道:“山兒,我記得,當年你說話稀里糊涂的,現在怎么…”
山兒回他道:“爺爺帶我去官大夫家看了,扎了些日子的針灸就好啦!事情就素醬紫嗲!”
小乙驚道:“呦,怎么又開始了,是不是沒治利落,給留下根兒了?”
幼羽忍俊不禁:“噗…”
山兒見他緊張自己,高興笑道:“八素,八素,我是成心的,哥哥別擔心啦,嘻嘻”
小乙奇道:“哎~!!!為什么?!”
丫頭調皮的說道:“可愛唄!粉可耐~粉可耐~!”
紫穆搭腔道:“粉可耐哦~”
小乙干笑道:“丫頭,你們還真是‘挺會玩兒’的。”
紫穆笑道:“沒錯哦,我們可會玩兒了呢,嘻嘻。”
山兒突然氣道:“咦,哥哥你在諷刺偶們咩!盯~~~~~”
小乙打了個激靈道:“山兒你干嘛!這是什么眼神…又有什么古怪?”
山兒深深吸了口氣道:
“三年~!你讓我苦苦等了三年,你這個負心郎~,你知道這三年我都是怎么過的嗎?!每當我望著窗外的大山,就想起你寬闊巍峨的身軀;每當我沐浴春風,就好想投入你的懷抱;每當我對視天上的繁星新月,就好想好想看到你可愛的笑容。那些美好的歲月,星星點點扎在我的心窩,日日見血,夜夜無眠。我的青春…就這樣被你丟在了風里、我的青春啊!!”
小乙聞聽她這一大套,不禁咧嘴道:“什么寬闊巍峨的身軀,咱們倆剛認識的時候,我才十一…你才七歲,牙還沒長全呢!還青春…”
山兒急道:“盯~~~!三年哦~!”
小乙無奈道:“你這家伙~!!我輸給你了好吧!”
紫穆出主意道:“山兒山兒,叫小乙給咱們買醬丁包子吃。”
幼羽也拍手道:“好啊好啊~”
山兒不依不饒道:“對!我要吃包子,哥哥你給我買!賠我的青春。”
小乙看了看面前排著的長隊啞然道:“你說的不會是那個、那個包子…”
山兒撅著嘴道:“我滴,穆穆滴,羽兒滴,還有爺爺滴,四份!”
小乙詫異道:“連小器老頭也有份啊?!丫頭饒了我吧…”
山兒深深吸了口氣和幼羽、紫穆異口同聲道:“三年來~!每當我望著窗外的大山,……”
小乙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道:“好啦,我去排那愁死人的包子,我求求你們別再來一遍了,好不?”
山兒扒拉下小乙捂著她嘴的手,笑道:“這還差不多,話說…我們那份是你給我賠罪的,爺爺那份也一定不能少,那是見面禮哦。”
小乙看了身旁的玉軒道:“大表弟…”
玉軒恍惚道:“啊~!那個大表哥,前幾天,我跟你去搶過一次教本了,這次饒了我吧。”
小乙又轉向陳亨苦苦叫道:“陳大少爺…”
陳亨‘倉啷’一聲拔出了腰間短刀咬了咬牙,說道:“你殺了我吧!幫我照顧好羽兒。”
小乙咧著嘴咬牙道:“你,好,你小子,夠狠。”
放過了陳亨,粗漢托腮想了想,突然轉向身后的大福,一拍手道:“就你了!!”
大福傻眼:“那個,毛豆,你刀借我用用…”
小乙搓著手、詭笑著指著玉軒,對大福說道:“慢著!…我跟你說啊,你倆剛才路上跟‘得意閣’買了本薄冊子,之后你們跑到巷子里看,看了半天,而且笑得好像很開心的樣子,那個我要沒看錯那冊子封皮的話,你們看那本頁子書是…”
大福看了眼紫穆,嘆了口氣無奈道:
“好,好吧,你們倆還真是親兄妹,都這么會折磨人。唉~!”
眾人說說笑笑,便到‘錦穗閣’,這地方是個不平常的點心坊,在這個位于房安城里地價最貴的寶帽大街,憑地起了三層小樓,瓦檐彎彎翹翹,瓦片羽翅磷彼,黑底金字的碩大招牌,紅漆的木門,雕花的欄桿用的實打實的紅木,窗欞是一屋一個式樣,有圓的、有扁的、有方的、有花的、有扇面的。
進到中堂之內,門前有個假山的魚池,其中碧水青山,池中游著金紅的‘文睛’、烏黑的‘龍睛’,魚池正對掌柜的柜臺,那柜是整塊檀木板子拼的,柜面當中一個大大的金錢眼,雖說俗氣,但聽說很聚財,臺沿兒上更是雕滿了草花加福、祿、壽、喜。
閣內一層迎客的地方甚是寬闊,擺滿了三、四十套雞翅木的餐桌餐凳,四周圍墻上都掏了眼,鑲上水晶石的魚缸,里面養著各種好玩的金魚,什么‘繡球’、‘紅帽’、‘珍珠’、‘水泡’、‘望天’。
二樓上八間雅座,按梅蘭竹菊、春夏秋冬分置,每間雅座里都按照門牌上的牌號布置,盆景、字畫、屏風皆是不帶重樣,屋內陳設全是紅酸枝的硬木家具,做工清新雅致,別有風味,餐具茶具用的是鑲金邊的白瓷,甚是奢靡,墻上水晶魚缸里的金魚也比樓下的好,皆是各色‘虎頭’、‘獅子頭’、‘龍背’,更還有‘官帽’、‘翻腮’種種。
至于這三樓頂閣,聽聞乃是金貴之地,且很少有人上得去,三樓上僅南北兩個包間,一間名為‘聽月’、一名‘觀風’,兩間相互并不接壤,互不影響,屋內布置據說并不奢華,但都是名貴木料打造而成。
再有那頂樓的金魚,可說是伍佰兩銀子一對,算來‘聽風’、‘觀月’里養的金魚就要幾千兩紋銀,不禁讓人咋舌。
陳亨來了錦穗閣,憑他的性子哪兒能讓女孩兒付賬,便把小山幾個女孩和玉軒哄上‘錦穗閣’的雅間,自己拍了定錢銀票給了掌柜。
小乙和大福則不著急上去,徑直來到街前,望著那賣勞什子‘醬丁包子’的長隊,便都是哀嘆一聲,再也沒了力氣。
排隊等包子出籠這會兒,什么也干不了,漢子便兩眼放空,開始四下踅摸,他只見四周都是來‘錦穗閣’的食客,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各自臉上都露出貪食愛吃的表情,店中小二迎來送往,正忙得不亦樂乎。
“再等會兒啊!下屜一會兒就熟!”
“今天還排得上我們不?”
“都有都有,放心放心,今天做的多!”
小乙聽聞這個,便又心中涼了半截。看來一時三刻是離不開身了,只把他煩得好想轉身就走,可又不敢真這么干,于是,趁這閑工夫就掃聽起了怪談之事。
“大福,咱學院有啥好玩兒的結社不?奇談怪論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