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仙兒見還沒說就給大福嚇成這樣兒,更好玩兒了,壞笑著添油加醋道:
“我聽我爹說,原來漯山腳下是個陵墓,里面藏滿惡鬼,有塊黑石鎮(zhèn)壓著邪靈無數(shù),哎,這惡鬼就愛吃你這樣式的好看小男孩兒,大福,你過來,我給你說…”
“媽呀~!!!!”
一聲嚎叫,不是大福,倒是小玉軒,這孩子也長得不錯,而且還小,虛歲剛過十五,這下可給嚇得不輕,跑到小乙身后躲著去了。
老柯給了半仙兒一巴掌,打跑了這神棍,呷了口茶道:
“去去去,回頭給嚇壞了,逗弄人沒深沒淺,唉,要說來,咱天朝地大物博,偏僻之地,經(jīng)常有烈妖巨獸出沒,學(xué)院背山靠水,有些動靜也沒什么新鮮的,只要不襲擊百姓,你躲著它些便是,那別院就在漯山腳下,往科的舉監(jiān)還不活了?就說天下獵妖人盡出,也不能將其翦滅殆盡,怕也沒用。”
小乙正色道:“可若半仙兒那傳說屬實,這漯山下壓著的鬼,確實是個隱患。”
琦升不解道:
“小乙,你別是想跟那些東西干一架吧?”
陳亨攔道:
“他是力大,可跟那些東西斗,哎~想想都可怕,可別亂攛掇他。”
小乙聽到此處,知道不能再細問,若非事發(fā)在眼前,再深聊別人肯定顯得突兀,就打諢道:
“這松山堂必輸是什么鬼?”
老柯忽然回道:
“就是說這端陽龍舟賽比,松山堂從沒贏過,回回翻船,邪行得很。”
四混此時都是搖頭哀嘆,粗漢也是搖頭嘆笑,就此作罷了打探下去的念頭。
此時,大福忽然提起他感興趣的事,問道:
“哎,半仙兒見著秦月玲了嘛?這都來學(xué)院挺長時間了。”
陸琦升咋舌道:
“嗨,秦昌的寶貝閨女,房安城的頭等美人兒,說是讀了輔學(xué)毫麟堂,授堂設(shè)在張端所居奎文閣樓下,這毫麟堂本就沒幾個生徒,可根本沒見她來過。”
半仙兒也遺憾道:
“唉,我也打聽了,曹老說是隔三差五去王府福園上門給那丫頭授課,咱要想見上一面可是癡心妄想啦。”
小駱安慰半仙兒道來:
“再找機會唄,總不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早晚出來游玩能給撞上,咱也能見識見識,這房安頭號美人是何等了得。”
聊到此處,小乙想來都聊到‘月’了,正好問問玉牌子上所提之事:
“說到這秦月玲,我想起‘錦穗閣’有個‘聽月’雅間來,是不是跟秦昌這閨女有啥淵源?”
琦升聞聽,樂道:
“嗨,那倒不至于,傳聞聽月雅間是原來東主留下來的,稻元齋買下錦穗閣時,東主開了個信約,不許稻元齋改動錦穗閣構(gòu)造,且教他如何用這閣樓賺銀,稻掌柜也是守信之人,卻也因為守信,果真靠這法子賺了大把銀錢,在房安城算是個傳奇了。”
“當(dāng)真百兩一客?”
小駱飲了口茶,回道:
“當(dāng)真,我陪我爹去過三層閣樓,那日錢莊為了款待外埠金主,找了這新奇的去處小酌,確實好看,百兩一客,酒食茶水另算。”
玉軒孩兒性子,聽說新奇事物,湊熱鬧道:
“哥哥們都去過沒?好玩兒不?”
半仙兒笑著擺擺手:
“哎,好玩兒是好玩兒,可就小駱去過,我們可沒那么多閑錢,我家車行騾馬吃喝可費銀子了,琦升是從不拿銀砸姑娘,全靠自己本事,要不叫他狂蜂浪蝶了……哎,小駱,小柿子新鮮這地方,你給他細說說唄。”
駱枝江停了嘴里嗑的瓜子,拍拂去手上點心渣子,說道:
“成,聽我慢慢說來,錦穗閣這三樓頂閣呢,僅南北兩個包間,一間名為‘聽月’、一名‘觀風(fēng)’,兩間相互并不接壤,互不影響,每間都能當(dāng)二樓三間那么寬敞,屋內(nèi)布置初看并不奢華,但仔細觀瞧,所有桌椅板凳、羅漢床都是紫檀木和黃花梨打造而成,餐盤杯具乍看也沒什么稀罕,但那外埠金主把玩過,卻說皆是絕世的沙釉磁和紫砂大家定制的茶具……
…再細瞧,還有什么千光琉璃盞、羊脂白玉杯,看著不起眼但全都是價值連城的孤品,用的人要是沒點定力,保證這頓飯吃不踏實,抬頭去瞅,周圍琉璃窗格魚缸中養(yǎng)的金魚,也都是快絕種的‘紫丹鳳’、‘朱頂紫羅袍’和‘藍獅子’、‘碧睛藍龍’,伍佰兩銀子一對,光這八條金魚就要倆千兩紋銀。”
“琉璃窗格魚缸?”
“對啊,錦穗閣建造別出心裁,透光窗格都是魚缸,風(fēng)窗另有所在,窗格正對一幢很大的山水盆景,景致竟神似漯山鷺湖,就跟落雁廳前那個魚池?zé)o二,便是東廁,里面竟然有個白玉做的小廟香熏,那熏香味道神幻的很……”
小乙聞聽如此玄妙建造,又陷入沉思,想來這聽月間里定有絕妙秘辛,還是得想法子去一趟。
轉(zhuǎn)眼看到桌上殘羹,又想起瓏兒,怕是今兒夕食吃得還沒這些剩飯好,他深知在外面上學(xué),頭等緊要的事就是吃飯,這般年紀的孩子吃不好,每天讀書那么累,身體怎么能吃得消,吃飯這事早晚也得解決,可真是難辦。當(dāng)然,說這讀書累的,并不是說的他自己。
哥兒幾個用罷晚飯,小乙抱著個用熱水溫著的大食盒往回溜達,食盒里是從東盞樓帶的飯菜。
眾人往回走,到了房安城北門,正經(jīng)過門外那條夜市小街時,一個游商售賣著各色面具,讓小乙看了開心,只見攤主的竹架上,半邊掛著紙面具、半邊掛著木雕面具。
粗漢走上前去,一眼便被個丑呵呵的黃鼠狼木雕面具給吸引住了。
小乙張嘴就問這個多少錢,老板卻不賣,粗漢不解,問是為何?那老板卻說這東西是老物,都有幾十年了,是用來招攬買賣的,先賣了它,其他的就都賣不出去了。粗漢正糾結(jié)要不要走時,陳亨拿出錠真金白銀來,走上前去道:
“全要了,多給錢,賣不賣?拿了銀錢,今夜你也好會嬌娘啊。”
“賣、賣!”
于是,沒到學(xué)院門前,哥幾個便都戴上了奇形怪狀的面具,讓過路人看了有的樂、有的怕。
小乙戴著那個黃鼠狼面具時,突然想起了老百姓口口相傳、那偷吃的神物黃大仙來,這一下,便讓他茅塞頓開,知道該怎么對付那幾個仧記的刁廚子了。
粗漢想道:
‘別的不說,這么多年的輕功可不能白練了,這功夫該用的時候也得用,老揣著,回頭功夫都還回去了。……
…說來,這偷吃賊名聲雖不好聽,但如今卻也是權(quán)宜之計,正好借著偷吃,夜間打探學(xué)院的怪異之處,沒辦法里的辦法了,反正‘莫探花’都能大張旗鼓的偷吃,自己為何不成。’
眾人進了學(xué)院,在靜園門前道別,老柯、陳亨、玉軒幾個回去跟屋里糗著,粗漢則顛顛兒的溜到東院齋舍,去找瓏兒,見屋里就她一個,小乙便把丫頭從書桌前拎了起來。
“又拿我當(dāng)小兔子拎。”
“怎么就你一人?阿靜她們呢?”
“她們出去吃飯了。”
“怎么沒跟著一塊兒去啊?”
“身上就你給這點兒銀子,去了還得讓她們請客,…老讓她們請,不好啦…,況且她們還要去鏡合橋望月,我不想去。”
“吃飯的銀子還留著下崽兒呢?”
“柜里鎖著呢…”
“嘖,倒是沒給丟了……該花就花,瞅你蹲在屋里沒完沒了的看書,晚飯到底吃了沒?”
“吃了一點兒…”
“說實話。”
“吃了塊糖…心說,大過節(jié)的,你吃完館子,還不得給我?guī)c兒合菜。”
“給老婆吃剩下的合菜?這新做的,還熱著呢!還有月餅,等會兒再看書,來。”
“啥好吃的啊?”
待丫頭把飯吃到嘴里時,溫柔的望了望傻笑的粗漢,食盒里的包子頂著蟹粉,內(nèi)里肉餡細滑噴香、湯汁恰到好處,每個里面還有一個鮮蝦,吃來滑嫩鮮美,食盒二層是對兒花雕燒全翅,還有觴金罌紅露,瓏兒胃里暖和起來時,心里則覺得更暖。
等憨子看著女孩把四個分量足、用料精的小包子和雞翅、甜酒用完,又從食盒底下端出碗溫著的紅棗銀耳蓮子粥,讓瓏兒喝了,再嘗過各式月餅,這才作罷。
雞翅留了一個,可還是撐了,小乙給她揉著合谷穴、喝了山楂茶消食,又聊了會子,等轉(zhuǎn)頭去看月晷時,已到亥時四刻,踅摸著阿靜她們拜月望月也快回來了,粗漢拉了瓏兒一把道:
“今兒飯給你吃晚了點兒,過酉了,月橋,溜達溜達,消消食兒去。”
“嗯~”
當(dāng)夜,學(xué)院里正是熱鬧,諸生大都聚在月橋左右,少有的在落雁廳里擺開了茶會,都是愜意的很,過了亥時,人潮漸稀,大都回去歇息,巡院的內(nèi)舍師兄也都乏了,不知躲去了哪里小睡,小乙拉著瓏兒就溜達到了月橋之上。
建園之時,靜園里有這汪冷泉水環(huán)繞著藏書閣,就是失了火,也不用從別處運水救急,閑時,這圈溪水就成了絕景。
此時節(jié),正是秋高氣爽,晚上雖涼,卻不凍人,這天十五,圓月罩在漯山之上,且把月華漫蓋在學(xué)院各個角落,小乙、瓏兒頭上這縷光華尤其是好,只映得月橋下潺潺溪水猶如金帶,溪水波流而下,在藏書閣周遭形成個玉環(huán),光景斐然。
圓月中天,這會兒的月橋上,可正是賞月的好地方。
小乙三句離不開吃,只見他指著月亮,跟女孩說:
“如今到了房安城,北地風(fēng)味盡都匯聚于此,賞著月,再來點兒提漿月餅嘗嘗,極樂、極樂。”
女孩淡淡笑著,回想起那年中秋,憨子臨去落星鎮(zhèn)殺敵時,給自己和奶奶送來了提漿月餅,那份香甜至今尚有余味,不過,今晚嘗的,好似比原來嘗過的還要甜美。
“白頭到老~”
“永結(jié)同心!來,瓏哥,干了這塊五仁月餅。”
“吃不下了,今兒撐了,早晚叫你喂成豬。”
“小狗兒似的,給多少吃多少,賴我?”
“呸,你才小狗兒,這面具好丑…哈哈,怎么凈買些稀奇古怪的東西玩兒…”
這時,瓏兒忍不住又嘗了口月餅,順手拿過小乙腰上別著的那個丑呵呵的面具來,順著月光觀瞧,看了就想笑。
“哎,可不是玩兒的,干正事用的,難說這玩意兒,還有些靈氣…”粗漢略帶玩味。
“怎么說呢?”女孩有些不解。
“明兒個你就知道了,嘿嘿。”
粗漢這時眼中充滿狡黠,讓女孩看不明白,可就是覺著他心里準又憋著什么壞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