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命案(四)
- 遲來的信
- 余息言
- 2404字
- 2024-10-21 14:49:10
兩個月之前,2007年5月,灰頭土臉的吳大壯終于回到了涼河北郊農村家中。農村沒變,家還是那個家,房子還是那個房子,只是里面已經不見了家人,還被蜘蛛網占據了大半面積。
鄰居們聽到吳大壯家有動靜,不明所以前來查看,任誰也沒想到消失了十七年的孩子竟然就這么出現在眼前。眾人七嘴八舌詢問吳大壯這些年的去向,吳大壯沒有回答,反而一句話給大家問得沒了動靜。
“我爸媽去哪了?”
當沉默變成答案,真相往往不好接受。
“我爸媽去哪了?”吳大壯又問了一遍,這回換來的是鄰居們的離去,接二連三從他身邊離開,最后只剩下自己。
吳大壯坐在院子里不知所措,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怎么辦。當夜晚來臨,各家燈火通明時,鄰居大爺才來到吳大壯身邊,說出了他當年離開后的事。
吳大壯離開當天,他父母回家到后看見了留下的信,便急匆匆向鄰居打聽,可惜大家都沒有注意。第二天就去派出所報了警,可因為有書信在,只被當做離家出走處理,并沒有真正意義上排查。二人則是向周邊鄰村打聽,有人說看見過一個孩子上了一輛面包車,再追問細節時,又得不到更多的消息。
到了第二年,吳大壯依然沒有回家。第三年,還是不見蹤影,派出所才當成人口失蹤立案,可已經過去了三年,茫茫大地想找到一個人多么不易。吳大壯父母沒有放棄,當初留的信是南下打工,他倆便去向南方,慢慢尋找,過一段時間再回家看看,希望吳大壯已經歸來??上看味紱]有見到想見的人。
再后來公安局做了一個統計,將失蹤人口家屬DNA全部收集歸檔,方便日后做數據比對。吳大壯父母也留下了信息,期盼著有一天能家人團聚。
這種盼望停留在了兩年前,他們二人在尋找吳大壯途中不幸出了車禍,一輛渣土車剎車失靈,撞向人群,他倆正好就在人群中。
吳大壯聽完,方才知道當初離開帶來的連鎖反應。第二天他在鄰居的帶領下,前往公安局登記信息,算是找回了一名失蹤人口??苫貋砹擞钟惺裁从媚?,家人不在,只剩自己,曾經的家,現在只能稱之為房子。
經過搶救,吳大壯的呼吸恢復了平穩,體溫也趨于正常,可整個人還處在昏迷之中。醫生給他做了全面檢查,因為長時間沒吃沒喝,加上本就體弱營養不良,才高燒昏迷了過去,只要醒來就問題不大,但多久能醒,還要看身體底子。
隔了一天,16日上午,醫院傳來消息,吳大壯醒了,只是還很虛弱,只能短暫對話,不能長時間交流。
在外調查涼河浮尸的于暉得知后,馬上來到醫院,見吳大壯呼吸平穩,于是問道:“之前登記信息的時候,不論怎么問你,都說你是外出打工?,F在再說說吧,這個花姨究竟是怎么回事?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吳大壯躺在半搖起的病床上,喝了一小口水,說道:“花姨是我殺的,是她把我騙到了黑煤窯?!?
“能詳細說說嗎?”于暉問。
“當初,花姨給了我一瓶被下藥的可樂,剛喝完,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沒多長時間,就徹底睡著了。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黑煤窯。”
“你是怎么跑出來的?”于暉問。
“這些年我一直在黑煤窯,因為表現好,每半個月就讓我上來放放風。半年前,天還挺冷,有一次放風的時候,我和管事的套近乎,他多喝了兩杯酒,喝多了,我趁著那個機會跑了出來。那時我才知道,一直在外省挖煤。因為沒有身份證,我只能走走停停,三個多月,才走了回來。沒想到......”
“登記信息的時候為什么說假話?”于暉問。
“我不知道,可能是不想再想起以前的事了吧。我原本以為我能忘掉,可惜并沒有,直到在墻根看見了那把已經生銹的斧子,那是我離開家前摸過的最后一樣家里的東西,我才徹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所以你就把花姨殺了?這么多年過去了,連我們都沒能找到她,你是怎么找到的?”于暉問。
“這些人藏得深,你們警察不好找,可通過同伙很好找。和我一起在黑煤窯挖煤的,也有別的村被騙過去的,他們中有些和我一樣,被灌了藥一直沒醒的,還有一些半路上醒來,聽到人販子們說話的。我一點點收集他們聽到的信息,也知道了一些人販子間的黑話?;貋砗?,我慢慢打聽到花姨真名叫苗荷花,住在潭城子。12號那天晚上,趁著下雨,我用斧子劈了她。”
“說說整個作案經過?!庇跁煇澣?,追捕苗荷花并不是他負責,可現在聽到這個結局,一股無力感還是充斥著心間。
“那天,我在家把斧子好好磨了磨,”吳大壯交代,“趁著夜黑到了花姨家,先是繞到后面敲窗戶對暗號,說來訂貨,隨后花姨給我打開了院門和屋門,帶著我進了屋。進去之后我發現只有她自己,便拿出斧子砍了過去,可能是因為常年在地下干活,還吃不好,我一直沒長個,力氣也小,當時她伸手一擋,我砍到了她手臂上。然后她一推,就把我推倒了,接著就往門外跑。我起身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砍,就記得有一下砍到了她脖子上,然后她就趴地上不動了。后來我害怕極了,渾身發冷直哆嗦,跨過尸體跑出院子后,才發現手上還拿著斧子,我就慌慌張張扔了出去,不知道扔進了誰家的院子”
“然后你就回了家?”于暉繼續問。
“嗯,我回家后還是渾身打顫,不敢吃東西也不敢喝水,甚至連動都不敢動,一直縮在草席子上。直到現在,被你們找到,我才終于認清了現實。”
自醫院離開,于暉安排人去潭城子尋找斧子,按照吳大壯的描述,根據他當時的方向,很快就在一家無人居住的院子里找到了兇器,正如描述的那樣,斧子很破舊,除了斧刃被打磨過之外,其他地方全是銹跡斑斑。
苗荷花,自1977年開始追捕,沒想到直到1990年,還在犯案。從那時到現在,警方也一直都在找她,整整三十年都沒有找到,結果她一直躲在最危險的地方,最后竟然死在曾經被她拐走的孩子手中。
兇手找到了,兇器也找到了,僅用了四天時間,花姨案就成功告破。辦公室內,徐浩整理著苗荷花的檔案,隨口問道:“暉哥,你說現在都有電子檔案了,這紙質材料為什么還要留著?”
“一些老舊案子電子檔案信息不全,紙質材料更可靠,也更安全。”
“就是整理起來比較費勁?!毙旌妻D而繼續說道:“要是涼河浮尸案也能這么快就好了,可惜到現在連死者身份都還不知道?!?
一陣敲門打斷二人談話,法醫推門而入,好像是接著徐浩的話說一樣:浮尸上發現了新的線索,關于之前的驗尸報告,要補充一個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