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征不假思索得追問道。

“臣不明白，還請殿下明示！”

在他看來，李承乾先前提出的那些建議都很好，只要上奏給李世民，經過群臣討論，就可以推行了。

迎上魏征投來的目光，李承乾苦笑一身，無奈得攤了攤手，斟酌著說道。

“若只是為了選撥治世之才，這件事自然容易。”

“但魏大人可知，科舉本質上是為朝廷選拔新官員，成為陛下的心腹，以此來抗衡門閥士族在朝中的勢力！”

“當今天下，百姓能夠吃飽穿暖已經是奢望，底層之中有幾人能供養啟蒙，讀書識字，一路科考？”

魏征心頭一驚，恍然大悟！

“殿下的意思...”

“普及蒙學？”

魏征也不傻，自然知道科舉制度的背后，是為了分化門閥士族的力量，加強皇權！

雖然魏征也是士族出身，但他的心中更多的是為朝廷以及天下百姓著想！

培養一個讀書人有多難，魏征是清楚的。

他此刻也明白了李承乾所說的任重道遠，難在什么地方。

底層百姓沒能力去讀書識字，自然就都無緣科考。

教育只掌握在門閥士族手中，不論誰高中，誰落榜，都是門閥士族子弟。

根源問題不能解決，就無法真正實現科舉的本質目的。

朝堂上注入的新鮮血液，依然是門閥士族的勢力。

李承乾神色平靜得看了魏征一眼，朝他點點頭。

“沒錯！”

“想要開設學堂，普及天下百姓蒙學，這絕非是一朝一夕所能辦到的事情。”

“科舉雖好，但依然任重道遠。”

要知道近代掃盲都花了一二十年，這在教育資源匱乏的古代，難度不言而喻。

魏征的眼眸中的光芒漸漸黯淡，看著面前的李承乾欲言又止，眉頭緊鎖，漸漸認可了李承乾所說的任重道遠。

深深的無力感占據了魏征的內心，在意識到自己沒能力去改變這一切的時候，他的情緒變得低落。

魏征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失魂落魄得告辭離開。

“臣告退！”

“魏大人...”

李承乾喊他也無動于衷。

魏征徑直走出殿門，身影搖搖晃晃。

李承乾看著手中的奏章陷入了沉思。

他知道這對于魏征的打擊很大，但是他話還沒有說完啊！

李承乾只說了任重道遠，但沒說辦不到啊！

太極殿。

李世民正在與杜如晦等人閑談。

抬起頭就看到了失魂落魄走回來的魏征。

李世民等人的臉上都閃過了一絲詫異！

魏征的樣子就像是被人侮辱了一樣。

“魏愛卿，你這是怎么了？”

“太子看過奏章了嗎？”

“他怎么說？”

李世民看向魏征，開口詢問道。

他此刻很想知道李承乾對于科舉制度的看法。

從魏征的情緒上，李世民似乎看到了失望。

杜如晦、房玄齡等人，此時也扭頭看向魏征，眉宇間掛著一絲擔憂。

“陛下...”

魏征抬起頭，朝著李世民行了一禮，這才開口回話。

“太子殿下已經看過那幾份奏章...”

“殿下說...妄言廢除科舉者，其心可誅！”

李世民詫異得挑了挑眉，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心中對李承乾滿意了幾分。

“太子說得好！”

李世民忍不住夸贊了一聲。

杜如晦、房玄齡等人眉間舒展，放下心來。

魏征卻沒有停下，目光看向李世民，繼續說道。

“回稟陛下，殿下他還說科舉有諸多弊病...”

此話一出，李世民的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殿內的氣氛瞬間凝重。

“太子都說了什么？”

李世民盯著魏征，沉聲問道。

他以為李承乾是在挑科舉的毛病，心中生出了不滿。

魏征沒有隱瞞，將之前與李承乾的談話都說了出來，一字一句都沒有落下。

在得知李承乾指出科舉制度的弊病，以及給出完善辦法的時候，李世民整個人都怔住了！

一臉震驚的表情！

李世民瞪大了眼珠子，欲言又止，心中感到不可思議！

這是他印象中的李承乾，能夠說出的想法？

這樣的應對之策，足以比肩房、杜二人了！

李世民都懷疑這番話是不是魏征想出來的！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就被李世民給否定了。

倘若是魏征的想法，可以直接上奏稟明，不需要以李承乾的名義。

房玄齡與杜如晦此時也是一臉震驚的表情，聽著魏征的轉述，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太子殿下所言妙哉！”

“聽此一言，茅塞頓開。”

房玄齡與杜如晦驚呼道，心中對李承乾的敬意油然而生！

李世民回過神來，不由問道。

“這話，當真是太子所言？”

李世民的心里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想要確認一遍。

迎上李世民的目光，魏征坦然得點點頭。

“回稟陛下，這些話確實都是殿下所說！”

“殿下之才，遠勝于臣！”

魏征一臉認真得說道。

李世民滿意得點了點頭，喜悅之情溢于言表，嘴角的笑意根本藏不住，心中充滿了自豪。

“太子還說了什么嗎？”

李世民的目光再次看向魏征，笑容滿面。

魏征遲疑道，“殿下還說，科舉制度，任重而道遠...”

李世民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

當魏征將李承乾深入分析的蒙學問題都當著李世民等人的面說了出來以后，李世民就笑不出來了。

房玄齡與杜如晦的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李世民無時無刻不想削弱打壓門閥士族，否則也不會重編《氏族志》，就是為了鞏固皇權！

推行科舉制度也是目的之一！

李承乾拋出來的問題，無疑對李世民的打擊最大，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喜悅，心情都沉重了幾分。

在魏征說完之后，太極殿內安靜得可怕。

房玄齡與杜如晦眉頭緊鎖，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同樣是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當李世民看向他們二人的時候，房玄齡與杜如晦都苦著臉，搖了搖頭。

“若是想要將蒙學普及天下百姓，各地州府怕是也找不出那么多的教書先生吧。”房玄齡為難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