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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若即若離(2)

第二節(jié) 當(dāng)我們重遇

相愛 以為是你給的美麗

讓我驚喜 讓我慶幸

我有一生的風(fēng)景

命運 插手得太急

我來不及 全都要還回去

從此 是一段長長的距離

——江美琪《想起》

開學(xué)的前一天下了一場雨,久違的校園顯得格外的清新和空曠。葉細(xì)細(xì)在教室門口一把攬住我的肩說:“天意,看我瘦沒瘦?”

我轉(zhuǎn)過頭,看見她穿一件夸張的長袖襯衫,很惹眼的紅色,正在我的面前擠眉弄眼地擺出一個模特的姿勢來。

“瘦多啦,越來越像人如其名,細(xì)得像竹竿!”我說。

她嘿嘿地笑:“我游了一個暑假的泳,沒減可真是虧大了。”

我眨眨眼:“這要問問你們于楓,我說了可不算!”

說曹操曹操到,于楓在旁邊問話說:“什么事情要問我?”

我跟葉細(xì)細(xì)相視一笑,然后我說:“你好好盤問一下葉細(xì)細(xì)吧,我走先,不打擾。”于楓卻轉(zhuǎn)頭對我說:“天意你過來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說。”

“有什么事不能當(dāng)著我的面說嗎?”葉細(xì)細(xì)嘟起嘴。

“看你緊張的樣子,還能有什么事!”我趕忙說,“于楓有啥事兒你就當(dāng)著葉細(xì)細(xì)說吧,省得她呆會兒剝我的皮!”

于楓的臉上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看著欲言又止的他我故作輕松地說:“沒什么事我要先進(jìn)教室了!”葉細(xì)細(xì)拉了我一把,不過我裝作沒感覺,頭也不回地進(jìn)了教室。

我和葉細(xì)細(xì)從小學(xué)開始就是同學(xué),關(guān)系還算不錯。于楓和博文是好朋友,以前博文在的時候我們四人常常在一起玩。不過自從博文走后一切都改變了,很多時候我更喜歡獨來獨往,我可不希望有誰因為同情而跟我呆在一起。換句話說,我也慢慢地喜歡上了獨來獨往的感覺。

用葉細(xì)細(xì)的話來說:“自戀得有些不可救藥。”

無論她怎么說我,我總是好脾氣地對她笑,這個單細(xì)胞的快樂女生熱情向上,對愛情的看法與我有著天壤之別。她一門心思地喜歡著于楓,從不在意任何的傷害也就談不上會有任何的傷害。她整日整夜地想著他,整日整夜地尋思著該如何更加美麗動人。愛情成為繁忙學(xué)業(yè)里精致的調(diào)味品,很是讓人羨慕。

所以,我沒有告訴他于楓一直在跟我寫信的事。

其實博文走后兩個月,于楓的信就出現(xiàn)在我的信箱了,他總是每隔一周寄一封。于楓的文采比博文要好得多,至少博文從來不會給我寫那么“感性”的信,比如:“你臉上的寂寞是有光彩的,它總是讓我心痛和牽掛,我盼望著看到你的笑,不由自主地希望自己可以溫暖你……”再比如:“我想要告訴你,一個男生的思念是可以永遠(yuǎn)放在心底的,可是天知道,我是多么希望自己有可以讓你快樂的理由和勇氣……”再再比如:“偶爾我會有罪惡感,這樣的信帶給你的到底是快樂還是困擾呢,我真的沒有把握啊。我只想對你說:快樂啊天意,你的笑對我真的很重要……”

也許沒有多少女生可以抵擋這些極具殺傷力的句子,可是博文已經(jīng)讓我失望透頂,讓我毫無選擇地變成一塊拒絕融化的冰。雖說于楓的信我喜歡讀,但我從不給于楓回信,幸好在學(xué)校,于楓從不和我提起關(guān)于信里的那些感覺。不管怎么說,我們中間有個葉細(xì)細(xì),她對于楓的好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讓我多多少少會有一些安全感。雖然,這對于細(xì)細(xì)來講,也許會有一些不公平。

但只要于楓不說,我不說,等到畢業(yè),我相信一切都會風(fēng)平浪靜地過去。

我在座位上坐下來,教室不知道是被誰一大早地來打掃過了,桌面上還有淡淡的水漬。那行許久不見的小字變得異常的清晰和刺眼。我用作業(yè)本迅速地遮掉了它。

這一天并沒有上課,只是報到和開學(xué)的動員大會。班主任老丁的臉上有一種“苦大愁深”的傷感,語氣里藏著一種“這一年你們?nèi)绻黄疵炖矶紩y容”的憤慨。她說到激動處,兩手揮舞,不能自已。

大家在下面吃吃地笑。

她一拍桌子說:“笑笑笑,誰笑到最后誰才是英雄!明年此時自然會見分曉!”

這是一個我們都不喜歡的話題,于是沒人笑了,教室里顯得莊重極了。老丁的目光如掃描儀一樣在我們?nèi)嗤瑢W(xué)的臉上掃過,最后落到我身上,她說:“夏天意,一會兒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葉細(xì)細(xì)在我身后說:“喲,一開學(xué)就有好事給你呢。”

但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不是好事。

領(lǐng)完書本后,我到辦公樓敲開了老丁的門,她很客氣地招呼我坐,然后說:“你上學(xué)期的成績很不理想呢。”

我低頭沒講話,等她的下文。

“你也知道的。”她說,“我們班是尖子班,這次已經(jīng)有三個同學(xué)被淘汰到乙班了,要不是你上學(xué)期得了兩個作文比賽的獎,這一次被淘汰的就是你了。”

“哦?”我說。

“恕我直言,我感覺你高二整個狀態(tài)就不對。”老丁說,“最后這一年,你要是不及時調(diào)整過來是很危險的。關(guān)于這點,看來我還要和你父母好好溝通溝通。”

“別。”我趕緊說,“我調(diào)整就是。”

“那好。”老丁說,“你是聰明人,不用我多說,看你的表現(xiàn)?”

“好!那……”我站起身來,“沒事兒我先走了。”

“等等。”老丁說,“什么時候我想請你叔叔吃個飯,你替我約約?”

老丁的兒子在我叔叔手下干活,我明白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這個陰險的老丁,我的成績雖說不算太好,但也不至于到落到乙班的份上,倒是她那兒子衰得夠嗆,要不是我在老丁的班上我叔叔肯定早就炒了他。看來這次準(zhǔn)又是犯什么事兒啦,老丁這樣嚇唬我不過是想我或我爸媽替她說點好話。我支支吾吾地說:“吃飯就不必了吧,我叔叔很忙的,你要什么事打他電話,他幫得上忙就一定會幫的。”

“就是打電話不行我才想請他吃飯,但是我打過好多次電話他手機(jī)都關(guān)機(jī),你幫我找找他。要不,我請你媽媽替我找他?”

“不用了!”我趕緊說,“我替你找就是!”

“那好。”老丁裝模作樣地翻開她的教案說,“新學(xué)期加把勁!你的成績搏一下還是有希望進(jìn)重點大學(xué)的。”

“謝謝老師。”我謝過她,悶頭悶?zāi)X地走出辦公大樓,竟發(fā)現(xiàn)于楓站在門口。于楓見了我說:“天意,真的有事找你。”

呵,人人都找我。

“什么事?”我問他。

“關(guān)于博文。”他說。

“不想聽。”我干脆地說,一腳踢翻了面前的小石子。

“可是你一定要知道。”于楓說,“我就不相信你現(xiàn)在一點兒也不關(guān)心他了。”

“這關(guān)你什么事呢?”我朝著車庫走去,“對不起,我要回家了。”

“天意!”于楓追上來,“博文他回來了!”

我猛地站住了。

“你應(yīng)該去看看他。”于楓說,“他在醫(yī)院里。”

我回過頭,于楓重復(fù)說:“博文在醫(yī)院里,他想見你。”

“他為什么在醫(yī)院里?”我疑惑。

“白血病,晚期了。”

“于楓,”我憤憤地喊,“我一點兒也不欣賞你的惡作劇。這不僅不幽默,而且很無聊,你知道嗎?”

他看著我,臉色蒼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但是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個更蒼白的自己,我腳步急促地走向車庫。我的肚子很餓,我希望馬上可以到家里吃飯,我希望我什么都沒有聽見,可是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走著走著就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感覺于楓又來到了我的身后。

我頭也不回地說:“如果你騙我,我會殺了你。”

“走吧。”于楓說,“我?guī)闳ァ!?

騎車一路飛奔到醫(yī)院,里面的氣味讓我頭昏腦漲,只是肚子很奇怪地不餓了。電梯很擠,我們沿著旋轉(zhuǎn)的樓梯爬向九樓的特護(hù)病房。爬到六樓的時候我實在爬不動了,低著頭在那里喘氣。于楓停下來等我,在比我高三級臺階的地方,他轉(zhuǎn)過頭來問我:“那些信……你都看過了嗎?”

我譏諷地笑笑說:“我要是你,我絕不好意思在這個時候提那些信。”

“信,是博文寫的。”于楓說,“我只是每周替他轉(zhuǎn)發(fā)一封給你而已。”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其實,他剛到英國,就查出來這個病。當(dāng)時以為,是可以好的,所以,他才會一直瞞著你。”

“什么叫當(dāng)時以為?”

于楓不說話了。我看看他,抬起腿,以飛奔的速度一口氣爬上了九樓。

我推開病房的門,沒有看到博文。病床上躺著的是一個光頭,臉色難看之極,正在閉目養(yǎng)神。我正在左顧右盼的時候于楓在我身后說話了,他說:“博文,天意來看你了。”

我的目光再次回到病床上。那個人睜開了眼睛,那眼神我熟悉,那眼神我一直心心念念不曾忘記,那眼神讓我猶如五雷轟頂。我差不多用了全身的力氣才站穩(wěn)自己,可是眼淚卻已經(jīng)猝不及防地掉落了下來。

“天意,你別哭呵。”博文想從床上坐起來,可是他無能為力,還是于楓及時地扶了他一把。我隔著洶涌的淚水看著他,確信了這真的是博文,我親愛的博文。為了感覺更真實一些,我伸出手去觸他的臉。他握住我,把我的手貼在他冰冷的臉頰上,然后他說:“天意,對不起。對不起,天意,我實在是想見你。”

我沒有辦法吐出一個字來。

于楓插話說:“你們別這樣,會好起來的,現(xiàn)在醫(yī)學(xué)這么發(fā)達(dá),別怕。”

“是的。博文,你別怕!”我擦干眼淚說,“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念大學(xué),我拼命學(xué)好數(shù)學(xué),我們還可以在一所學(xué)校念書,你一定可以好起來的。要是錢不夠的話,我們?nèi)ツ季琛R唬胰ジ沂迨逡械氖清X!”

“天意。”博文虛弱地笑著說,“你不恨我嗎?”

我抱著他嗚嗚地哭,直到護(hù)士小姐來拉開我,很嚴(yán)厲地吩咐我們出去。于楓拉著我出了病房,正好遇到博文的表姐拿著一瓶開水過來。見到我,她很勉強(qiáng)地笑了一下,然后問我:“見過博文了?”

“博文的病到底怎么樣?”于楓代我問道。

博文的表姐搖搖頭說:“要是有辦法,也不用接他回國了。這不,她媽媽都急得倒下了。多好的孩子啊,一家人最大的希望……”

表姐說到這里也說不下去了,臉直直地看著墻壁。

“我要留下來陪他。”我對他們說,“我一定要留下來陪他。”

表姐和于楓跟護(hù)士說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征得護(hù)士同意,但條件是我不可以和病人說話更不可以影響他休息。我連連點頭答應(yīng)。

那天下午我一直在醫(yī)院里陪著博文。我不敢多說話,其實也沒有辦法跟他說。他握著我的手,一直在昏睡。偶爾醒來,將我的手握得更緊一些,再睡過去。我一生中從沒有流過那么多的眼淚,它們洶涌地來,緩緩地去,打濕了病床前的一小塊地面。我一邊默默流淚一邊回憶著那些于楓寄到我信箱里的信,我真不敢相信它們都是那個在作文里用一個形容詞都會覺得牙酸的博文所寫。我真后悔曾經(jīng)那樣不明真相地恨過他怨過他努力遺忘過他。

病房里漸漸地暗了下來,整個下午像一場昏暗而絕望的夢。要不是博文表姐趕我,我還不愿意走。虛虛晃晃地回到家里,已經(jīng)快八點了。媽媽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見了我,尖聲而急促地問我:“你跑到哪里去了,這么晚回來怎么電話也不打一個?你爸爸出去找你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想要急死我是不是?”

“醫(yī)院。”我全身虛脫,一個字也不愿意多說。

“你怎么了?”媽媽也許是被我的臉色嚇壞了,一把扶住我說,“你哪里不舒服?怎么不讓我們陪你去?”

我推開她說:“不是我,是博文。”

“博文?他怎么了?”

“他回來了,白血病。”我倒在沙發(fā)上,“他們說他白血病。”

“那孩子,他成績挺好啊,可惜。”

媽媽并不知道我和博文的故事,她只知道博文的成績不錯。所以她立刻繞開這個話題板著臉對我說:“我剛才打過電話到丁老師家了,她今天找你談過話對不對?”

“對。”我說,“她兒子可能又出什么事情了。”

“先別說她兒子。”媽媽說,“先說說你,丁老師說你去年一年學(xué)習(xí)狀態(tài)都不怎么對,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聽她瞎扯!”

“我今天才知道你的成績只能排到三十幾名。”媽媽說,“以前是對你太放心了,只看看總分就沒過多地追究你,你看小說寫小說因為是你的愛好,我們也沒太過管你。不過從今天起你不能再這樣自由散漫了,我會給你請家教每晚替你補數(shù)學(xué),你放了學(xué)就要趕緊回家,那些小說也給我全收起來。”

“最近不行。”我說。

“你最近要干什么?”媽媽問。

“我放學(xué)后要去醫(yī)院。”

“去醫(yī)院干什么?”

“陪博文。”

“他要你陪什么?他們家人難道都死光光了?”我媽一不講起道理來就是這么的口不擇言。我真不明白,一個人就要死了,可是她還在這里無動于衷地說著這些不講道理的話。我懶得理她,背著書包進(jìn)了我自己的小房間。

她跟在我身后喊:“像今天這種事情永遠(yuǎn)都不可以再發(fā)生,不然有你好看的!”

“隨你。”我忍無可忍地回嘴說,“你要怎么辦都隨便你,不過我告訴你,我是一定要去醫(yī)院的,每天放學(xué)后都會去!”

“你說出你的理由!”媽媽憤怒地喊到,“你說出你非去不可的理由,等你爸爸回來,讓他和我一起聽聽!”

“因為我男朋友就要死了!”我的哭喊聲遠(yuǎn)遠(yuǎn)超過了媽媽的分貝,“他躺在醫(yī)院里,他就要死了,我要天天去陪他!”

媽媽一耳光重重地甩到我的臉上。

空氣靜穆了好幾秒鐘,我把書包重重地摔到地上,拉開家門跑了出去。

媽媽也跟著我跑了出來,樓道里很黑,我跌跌撞撞地下了樓,慌不擇路地躲在了停在小區(qū)車庫外邊的一輛汽車旁。媽媽沒有看到我,朝著小區(qū)的門口跑了過去。

我在車子旁緩緩地蹲下來,緊咬著嘴唇,盡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不想讓淚水繼續(xù)地泛濫下去。我就一直在那里蹲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那輛車不知何時已經(jīng)開走了,有人經(jīng)過我身邊,喊我:“天意,是你嗎?”

我抬起頭來,看到凌夏。

他正俯身下來好奇地看著我:“真的是你?我認(rèn)出你的外套。你怎么了?一個人蹲在這里干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他伸出手拉我說:“起來啊,是不是跟媽媽吵嘴了?”

“你拉拉扯扯的干什么?”一個很兇的聲音響起,是調(diào)頭回來的媽媽,她上前來一把拉開凌夏說,“你是誰?在這里干什么!”

凌夏尷尬地指指上面說:“我是你們的鄰居,昨天剛搬來的。”

“這里沒你的事!”媽媽拉住我說,“走,跟媽媽回家。”也許是被我嚇住了,我感覺得到,她在盡量讓自己的口氣緩和下來。

“是啊,快跟媽媽回家吧。有什么不開心的事第二天就會過去啦,”凌夏笑笑,“我先上去啦。”

我跟著媽媽回了家。

那晚,家里異常的沉默,爸爸也回來了,他和媽媽都沒有再責(zé)備我。他們打了兩個電話,吩咐我早點洗澡睡覺,就到他們的房間里嘰嘰咕咕去了。想到躺在醫(yī)院里的博文,我心亂如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就在這個時候,隔壁的吉他聲又傳了過來。凌夏唱的是一首我似曾相識的歌,但我敢保證,他對詞曲都做了一些改變:

女孩 為什么哭泣

難道心中藏著不如意

女孩 為什么哭泣

可知你的眼淚會讓我更傷心

年紀(jì)輕輕我們初相遇

你的微笑是世間最大的甜蜜

藍(lán)天知道我白云明白你

什么也不用說

就這樣永遠(yuǎn)在一起……

我不由自主地推開窗,看到正站在陽臺上扣弦而歌的凌夏。他也看到了我,在夜色里向我展開一個微笑,問我:“心情好些了么?”

我靠在窗邊輕輕地要求:“昨晚的歌,可以再唱一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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