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貴妃哂笑道：“我想笑就笑要你管，兩個丫頭恬為公主，為了一個男人爭風吃醋，朱靜鏡，要我說你也別湊熱鬧，朱靜姍跟朱長卿早就有了茍且，我那天在甬道看見他們舉止曖昧。”

啪！

朱長卿就等她這句話，一個箭步過去。

繼上次甬道之后，梅開二度，再次抽了她一巴掌。

同樣是抽嘴巴，但性質完全不同。

那回是小胡同，這次是大庭廣眾。

一個貴妃被人打嘴巴，說小了是死罪，說大了就是不把皇權放在眼里。

“打狗還得看一眼主人，朱大人眼里還有我跟皇上嗎？”郭寧妃坐在主位上，一動不動的看著。

“娘娘，你這條狗胡亂咬人，咬的還是含山公主，后宮是你管轄之地，說我跟公主私通，她眼里有你跟皇上嗎？”朱長卿道。

“孩兒覺得朱大人打得沒錯，胡貴妃這是咎由自取，這是大明，不是東察合臺。”朱棣冷靜的道。

郭寧妃緩緩看他一眼，沉默片刻，緩緩說道：“本宮身子乏了，回宮。”

胡貴妃咬牙，叫道：“娘娘！妾身在你眼里果真賤如狗嗎！”

郭寧妃道：“休要胡說。你那張嘴也合該老實了，含山公主名譽事大，你張嘴就瞎說。”

胡貴妃道：“朱長卿不是第一次打我了！娘娘您這次親眼所見，竟然置之不理？”

郭寧妃道：“豈能不理，回宮自當稟告皇上。”

胡貴妃一連指著三個妃子：“如果打得是她、是她、是她呢！娘娘還會無動于衷？是了！我是胡人，你們是漢人，在你們眼里我就是個外人！今日我把話放在這里，我跟朱長卿只能留一個！”

胡貴妃敢說這種話，自然是仗著皇上寵愛。

換句話說不是寵愛她個人，而是須得考慮她背后整個東察合臺汗國。

這個成吉思汗子孫建立起來的國度，目前還保持著數十萬的戰斗力，其中數萬騎兵不容小覷。

當然跟大明宣稱兩百萬兵力一樣，東察合臺的幾十萬將士也是名義上的，真正可以隨時投入戰爭的頂多也就九萬人。

最大的隱患還不是東察合臺這些騎兵，而是東察合臺西邊的帖木兒帝國。

這個建立于洪武三年的帝國維持了兩百年，沒少給明朝添麻煩。

帖木兒一直想吞并東察合臺，進軍中原。

明朝對它們的政策是安撫牽制，誰弱就扶持誰，誰強就打擊誰。

同樣的，帖木兒帝國也是如此對待明朝，他們暗中扶持韃靼瓦剌，鼓勵韃子經常跟明朝搗蛋。

整體的局勢是，帖木兒帝國、東察合臺汗國、韃靼部、瓦剌部，都是屬于同族，他們的祖先都是同一批人。

如果沒有明朝的存在，他們早就打成了一鍋粥。

但正是因為有大明王朝穩居中原，使得他們有了一個共同的敵人。

當然還有建州女直，一直搖尾乞憐想跟這幫蒙人通婚，試圖掙脫明朝對自己的控制。

基于此，當年呂本擔任禮部尚書，通過外交交涉，讓老朱娶了東察合臺汗國的公主，也就是眼前這位胡貴妃。

老朱對胡貴妃一直是寵愛的，某種程度上來說，胡貴妃確實讓西北邊界和平了很多年。

讓大明可以專心對付北方的韃靼瓦剌。

但是從胡貴妃洪武二十五年逃走以后，明朝跟東察合臺汗國的關系陡轉直下，反目成仇。

洪武二十五年對大明來說真是不太平的一年，朱標薨逝，沐英哭死，藍玉謀逆，胡貴妃逃走。

歷史上胡貴妃私通的原因是否跟冊封儲君有關已經不得而知。

朱長卿只知道自己現在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提前把胡貴妃偷男人的事公之于眾。

準確的說是公之于老朱。

這件事的操作空間極大。

拿下胡貴妃，將會引起連鎖反應。

目前東察合臺正籠罩在帖木兒帝國的陰影之下，擔心被帖木兒帝國吞并，東察合臺對明朝俯首稱臣，跟孫子一樣聽話。

為了幫助東察合臺，雙方的貿易逆差一度高達十倍，明朝廷要不是有出海貿易，光靠那點農業稅根本無力負擔這個累贅。

短暫放棄東察合臺，是為了徹底把東察合臺納入大明版圖。

因為明朝直到永樂年間才徹底明白，東察合臺對大明的歸順一直都是假的，他們那場衛國之戰現在看來漏洞百出，基本上等于東察合臺汗國歸順了帖木兒帝國。

這些年東察合臺一直以稱臣的名義從大明王朝撈好處，表面上給大明叫爺爺，其實親爹還是帖木兒帝國。

甚至有可能帖木兒帝國是跟東察合臺汗國商量好，假意對大明稱臣，麻痹大明軍方，躲過了徐達對他們的征討，甚至還有錢拿。

利用這段時間，帖木兒帝國對中亞那些國家進行了慘無人道的屠殺和吞并，要不然以明初那天下無敵的氣勢，必然會殲滅東察合臺和帖木兒帝國。

不光東察合臺，帖木兒帝國、韃靼、瓦剌、建州女直，朱長卿都想收服過來。

從洪武三年開始，帖木兒帝國一直擴張，花剌子模、欽察汗國、亞美尼亞、南高加索、北印度、敘利亞、小亞細亞、土耳其，都被其吞并。

帖木兒帝國比大明立國晚兩年，宣稱要恢復元朝在東方的領土。

直至1404年，舉傾國之兵東征大明，史書記載有百萬大軍。

出征途中，帖木兒病死，遂不了了之。不然兩個帝國之間將會有一場火星撞地球的世紀大戰。

所以不難發現，帖木兒帝國的最終目標就是大明王朝。

這里面的操作空間在于，朱長卿有能力階段性的、直至徹底消滅帖木兒帝國。

這個階段性就是體現自己價值的地方。

也就是說哪怕他現在有辦法徹底擊敗并且統治帖木兒帝國也不能那么去做，因為老朱還沒有把皇位禪讓給他。

他能做的就是提前消滅東察合臺這群狼子野心的黃金家族的傳人，不管是以貿易戰的方式還是直接帶兵出征。

最好利用胡貴妃的不忠，讓東察合臺汗國接受一些貿易條件，用經濟撬開東察合臺汗國的金融護城河。

一旦東察合臺汗國的經濟對大明產生深度依賴之時，就是他們滅國之日。

當然貿易戰也會伴隨一些邊境摩擦，到時名正言順的建言獻策，乃至帶兵出征都可以，總之朱長卿要深度參與到對東察合臺汗國的征討上。

對外掌控兵權對他來說是永遠不會錯的。

對內，還是縱合連橫，在各方勢力游走，互相牽制。

總之他要為‘核平’禪讓提前做好一切準備。

至于胡貴妃的威脅，朱長卿并不放在眼里。他認為胡貴妃說得對，在這個世上，他跟胡貴妃只能留一個。

反正胡貴妃在他眼里一直都是個棋子，只不過現在拿來用而已。

她的死活，歷史一點都不在乎。

朱棣和郭寧妃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胡貴妃便不再鬧，氣沖沖的回宮了，一秒都不想待在這里。

她是東察合臺汗國的公主，歷來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總感覺娘家那邊無比強大，黃金家族的后人天下無敵，早晚會打到應天府，把自己接走。

平時除了郭寧妃，后宮之中誰也不放在眼里。

所以她人緣并不好。

也就格外要強。

當著這么多妃子的面被打，顏面掃地，恨得牙根癢。

但這次跟上次不一樣，上次沒有目擊者，這次這么多人看著，她豁出半條命也要在皇上面前討個公道，不讓朱長卿下獄砍頭這事就沒完。

妃子們也都開了眼了，頭一回看到大臣打貴妃，也都知道朱長卿這幾天的事跡，但是胡貴妃到底是皇上的女人，這一巴掌下去，皇上就算再器重也必須要懲罰了。

雖說大家不喜歡胡貴妃，但是同為皇上的妃子，這件事自然站在胡貴妃這邊。

這一點她們心里還是有數的，都等著看朱長卿的下場。

然而朱靜姍、朱靜鏡，柳勝男和朱芊黛卻不是那么想。

她們都很關心朱長卿。

朱靜姍覺得解氣，關鍵時候朱長卿從沒讓她失望，這一巴掌打得太好了。

朱靜鏡也重新審視起了朱長卿，僅僅三品，卻如此囂張，看來父皇對他的器重非同一般，不然他不會這么大膽子。

因為他看起來完全不像做事不計后果的人，敢打胡貴妃說明他心里有底。

柳勝男和朱芊黛則是嚇得花容失色，她們知道朱長卿現在不比從前，出人頭地了，但是沒想到張狂到這種程度。

貴妃是說打就打的？

不怕皇上怪罪？

她們理解不了朱長卿這是發什么瘋。

只能跟著提心吊膽。

柳勝男一個勁腿軟，在朱芊黛攙扶下走來：“長卿，快跟胡貴妃磕頭認錯，求皇上原諒，不然誰能保你？”

朱長卿道：“二嬸，給你接風倒讓你受驚嚇了，你別擔心，從今往后有我在一天，這個家就安然無恙。”

柳勝男哭哭啼啼的道：“你凈說好聽的，可你干的都是殺頭的事。”

朱長卿看她臉色煞白，雙腿發抖，不忍心她這樣，只好悄聲說了：“胡貴妃有罪證在我手里，她不惹我我讓她多活幾天，她敢惹我隨時讓她見閻王。”

柳勝男馬上不哭了：“你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沒事？”

朱長卿道：“放心吧。”

柳勝男無奈的嘆了口氣。

經過這一鬧，郭寧妃帶著后宮眾人走了。

路過朱長卿身邊時，朱靜鏡說道：“朱大人，我會讓寧妃娘娘給皇上求情的。”

“你走開。”朱靜姍推了她一下，道：“朱長卿，你還沒把話說清楚呢。”

“有些事并不需要說清楚。”朱長卿道。

“那你跟我進宮見父皇。”朱靜姍道。

“好，我正有此意。”朱長卿也不想耽擱，見了老朱直接就把事情說開了，免得胡貴妃惡人先告狀。

剛走出半山寺，楊靖急匆匆走來，附耳道：“大人，有消息了，詹事府左春坊大學士胡庸桂昨晚在八十里外的鎮江被抓回來了。”

朱長卿道：“他在名單里，不出意外就是畏罪潛逃。”

楊靖道：“大人說的沒錯，這廝拖家帶口的走，還拉了兩車細軟。”

朱長卿道：“皇上知道了嗎？”

楊靖道：“胡庸桂剛被關到大牢，皇上還不知道。”

朱長卿道：“等我見了皇上立刻就開審，先把他保護起來，別讓任何人靠近。”

朱長卿看看左右，等含山公主走遠一點，繼而叮囑道：“他是名單上第一個畏罪潛逃的，要么經不起調查，要么意志軟弱，容易審訊之下露出馬腳，我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這種目標，通過他很容易釣出大魚。楊大人，我說的保護是真的保護，朝堂上的利益集團手段很強，如果保護措施不到位，胡庸桂很可能慘遭毒手。”

楊靖胸膛拍得山響：“大人放心，這點事我辦不好還有什么臉說自己是刑部侍郎！”

兩人眼神對視了一下，朱長卿放心的走了。

跟著朱靜姍進宮，朱靜姍走的是東華門，朱長卿只能走西華門。

所以他來到西宮寢殿的時候，朱靜姍已經跟老朱坐在一起喝茶了。

老朱臉色還是那么差，一看昨晚就沒睡好。

“朱長卿，恭喜你二叔出獄，咱當時一時氣頭上，定他死罪也是當時證據確鑿，現在看來他似乎是被某些人推出來頂罪。”

“陛下，胡庸桂昨日畏罪潛逃，在鎮江府被捕，已關進刑部大牢。”朱長卿知道老朱話說到這份上已經很難得，讓一個皇帝認錯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但這事老朱錯了就是錯了，他二叔不能白入獄，還差點被砍頭，過幾天告狀的時候得給老朱加一條罪狀。

“好，該怎么做你來決定，咱信你。你們兩個一起來所為何事？”

“父皇，孩兒就是覺得十三公主的婚事過于倉促，希望父皇收回成命。”

朱靜姍黛眉微蹙，說話的語氣像個大人一樣。

“姍兒，該說的咱都跟你說清楚了，別讓鏡兒難做人，也別讓咱難做人。”

“可是父皇，如果朱長卿不同意呢？”

“是嗎，你也不同意嗎？”老朱眼巴巴的望著朱長卿。

“一應皇命，我聽從便是。”朱長卿道。

朱靜姍忍不住用粉拳示威一下：“你別忘了你欠我！”

從任何方面我都不欠你，朱長卿心道。但是不方便說出來，人在屋檐下總要適當妥協則個。